曾鹏被打发走了,曾毅解释说:“妈妈出差,家里没有饭吃,现在他吃饱了自己去补课了。”
曾毅解释完,我们都陷入了沉默。能坐六位到八位的桌子边只有我们三个人,我们唯一的动作是看着服务员忙来忙去。
在极端压抑的氛围中,我们互相敬酒,一杯一杯,很快每个人喝掉了两壶,谁也不多谁也不少。曾毅突然大吼起来:“陈尚龙,你不要太过分,我当年是受你家人照顾,我们也像亲兄弟一样,但是我也帮你很多次,你怎么一张口就让我拿三十万,我去抢吗?”
陈尚龙冷冷地看着曾毅,曾毅继续说:“你要找信用社的领导贷款,我给你找了;你要找消防的人免掉你的罚款,我请人家吃饭,不罚了;你要找街道租个门面,我也帮你找到了。这三四年,基本上你要做什么事,我都不遗余力,我觉得几十年下来大家还能互相记着,不容易,你要做生意发财,我尽量帮你,也不是图你什么东西,你的任何一顿饭我都不缺吧?”
陈尚龙带着酒意说:“大哥,我这几年一直不顺,你就再帮帮我,现在我实在对付不过去了。”他的语气让我觉得有点儿陌生,有一种耍无赖的感觉。曾毅怒不可遏地说:“你还不顺,这几年你就是太顺了,拆迁的时候你有多少房子多少钱你没忘记吧,大概整个乡都能排到前茅,还说你自己不顺。看看你交的朋友,都是什么人,一个个还不都是冲着你的钱来的?”
“我就是觉得多个朋友多条路,早点儿发大财。”陈尚龙说。
“多个领导多条路,你有那么大的精力喊人到你家吃饭,不如跟一两个领导好好处。有一两个就够了。”
陈尚龙说:“大哥你现在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现在不要说大领导了,社区主任都躲着我。”
曾毅气愤地说:“现在才说?我在见到你第一天就跟你说过这个话,你自己不听,你就喜欢一大帮人咋咋呼呼的,感觉多好哇,你就是花钱买感觉!”
“应该闷声发大财。”我非常智慧地插了一句嘴。这其实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像侄子一样犯傻。
我的话算是一个中场休息的信号,他们中止了此前的话题,开始喝酒,很快又是一壶,其间的谈话无非是这个酒不错、外面太冷了之类的。
陈尚龙又主动对曾毅说:“大哥,真的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实在熬不下去了。只要有这一笔钱,我的问题就全部解决了。”
曾毅把筷子狠狠地扣在桌子上,大声问:“你给我说说,你现在到底欠人家多少钱,人家又欠你多少钱?”
陈尚龙脸色变得很悲愤,絮絮叨叨地说出来,都是一些模模糊糊的名字和复杂无比的指代,什么“小五欠我十万,但是他把镇上那件铺子转给我,我又贷款十万块装修了一下,租给了程狗子,一年收三万;程狗子租了半年不租了,说是没有生意,让我卖给老胡;老胡用来做仓库,但是一分钱不给我,每次要都是客气得不得了;信用社找我还钱,我花了好几万块钱托人把期限往后拖,再贷了二十万打算买一台挖机,挖机生意也不好做,建设速度放慢了,我把挖机对折卖了……”
曾毅不耐烦了,大声打断:“你说个数字就行了!你欠人家多少,人家欠你多少?”
陈尚龙说:“我确实不知道,有的都记不得了。”
我和曾毅面面相觑,问题实在是很严重。陈尚龙接着说:“欠我的都是私人,我欠的,有私人,主要是公家的。”
曾毅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不说话。显然这个情况他解决不了。
陈尚龙见曾毅靠在那里沉思,端起杯子敬我酒,我恼火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跟他喝了。曾毅以大领导的架势问:“那你说说,如果我借了你三十万,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陈尚龙说:“我都跟人讲好了,先还掉最急的二十多万,然后贷几十万出来,跟人合伙买个吸沙船,这个生意好做,一个晚上能挣四五万,都是现金。”
“都是他妈的犯罪。”曾毅骂了一句,领导和老者的架势随着这一声尽显无遗,“这绝对不行,这个时候还敢吸沙,水上公安马上就冲过去把你的船拖走!”
“那我怎么办?”陈尚龙带着怒气喊了一声。
“你爱怎么办怎么办,”曾毅不客气地说,“不管你怎么办,都不允许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跟你姐姐有关系,我下放的时候才十五岁,你姐姐十二岁,你说能有什么关系?”
陈尚龙猥琐地笑了笑,又带着歉意。这件事太让我奇怪了,陈尚龙的姐姐陈尚红对我而言极其陌生,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远嫁到外地去了。我问曾毅:“曾局长,你跟我侄女儿有关系?”
“狗屁!他陈尚龙居然造谣说我跟他姐姐有关系,说看在他姐姐份上帮他搞一笔钱,牛山你说说,他是不是疯了!”曾毅带着显而易见的恼火,指着陈尚龙的鼻子说。陈尚龙憨笑几下,不停说:“一时冲动,一时冲动……”
“尚龙啊,我跟你姐姐毫无关系,我是跟你父母有关系,他们既是我大哥大嫂,也是我长辈。我跟你有关系,你既是我的晚辈,也是我好兄弟。你就不能争气一点点,不要搞得鸡飞狗跳的。”
我问:“哥哥嫂子知不知道你在外面的这些事?”
陈尚龙立刻陷入了悲伤,好半天才说:“不知道,知道的话,估计不是跳楼就是喝药水。”
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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