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外门的时候,警报器一直响着,直到我关上才没有声响。什么事也没发生,等待室一个人影也没有。里屋的门没有开,我走过去贴在门上听,屋里也没有说话声。我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应答。我扭了一下门把手,门没锁,于是我便开门走了进去。
这间房有两扇朝北的窗户,全都拉着窗帘紧闭着。窗台上有灰尘,屋里摆着一张桌子,两个档案柜,一张普通的地毯,墙壁也没什么不一样。屋里左边的门上的玻璃写着:约翰·阿波加斯特,实验室,闲人勿进。
我现在已经能完全记住这个名字了。
我站着的这个房间很小,实在是小得有点过头了,即使是那么粗短的小手都有点容不下。那只手拿着一根粗粗的铅笔,纹丝不动地趴在桌上。他的手腕没有汗毛,就像盘子一样光滑。外套的衣袖有点脏,系着扣子,从袖套里露出来。办公桌不到一米八长,所以他应该不是大高个。从我这儿看,只能看到他的手和衣袖。我轻声地走回外面接待室门口,从里面用东西将门顶住,然后关掉那亮着的三盏灯,回到实验室,在桌子角落边来回走着。
他是个大胖子,非常的胖,比安娜·哈尔西都还要胖。从我观察到的来看,他的脸长得有篮球那么大,甚至现在面色还有些许令人愉悦的粉红。他跪在地板上,把自己的大脑袋靠在桌子钥匙孔的内侧角。他的手掌压在地板上的一张黄纸上,手指最大限度地张开,从指缝间可以看到那张纸。他看起来像是在用力撑在地板上,然而他并没有。支撑住他的其实是他的脂肪。他的身体叠靠在自己的大腿上,大腿上的肥肉使他得以保持那个姿势,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在想,也许需要十几个壮汉才能把他击倒。虽然我觉得这个想法不怎么样。我回了回神,搓了一下自己的脖颈,今天不是一个温暖的天气。
他的头发灰白,剪得很短,他脖子上的皱褶像手风琴的风箱一样。他有一双肥胖的男人都会有的小脚,脚上穿着一双黑的发亮的鞋子,伸向地板的一边,紧闭在一起,看起来既整齐又脏乱。他穿着一身深色西装,很久没洗了的样子。我弯下腰,把手伸进他满是肥肉的脖子里。他是有动脉的,但我摸不到,他也不需要了。在他肿起的膝盖间,留着一摊血,不断地蔓延……
我跪下来,把他粗短的手指从纸片上挪开,他的手很凉,但还不算冷,软中透着一点硬,这片纸是从一块板上撕下来的。要是上面写有什么信息就好了,可惜没有。上面只有一些模糊的看不懂的符号,没有文字,甚至都不是字母。在他中枪前,他仿佛想要写下些什么,也许他自己也以为要写点什么吧,但他最终留下的只是一些看不明白的涂画。
之后他便中枪倒下了,手里依然拿着那张纸,用他的肥手按在地板上,另一只手则拿着那支粗粗的铅笔,整个身体跌坐在大腿上,然后便死去了。“约翰·阿波加斯特,可疑文件审查员,闲人勿进”,真他妈的够私密啊,死了都没人知道。他在电话里跟我说了三次表示同意的话。
现在却躺在地上死了。
我用自己的手巾擦了门把手,关掉屋里的灯,从外门离开,这样就能从外面锁门了,然后离开了走廊,离开了那栋楼,离开了那周边,远离到没有人目击到我进过那间屋子的地方。
3
根据安娜所说,艾尔米拉诺酒店位于北语桐1900号街区,是最高级的酒店。我将车停在装饰性前院的附近,然后往前一直走到装有浅蓝色霓虹灯的地下车库门口。下了一个铁护栏斜坡后,我来到一个明亮的地方,里面停着各种豪车。一个肤色较浅的黑人从玻璃办公室走出来,穿着齐整的蓝色袖口制服,长着一头乌黑的头发,如同乐队主唱的头发般顺滑。
“在忙吗?”我问他。
“先生,一般吧。”
“我车停在外面,需要清洗一下,我付五美元你去洗一下吧。”
这招对他不管用,他不是那种用钱好打发的人。他栗色的眼睛变得若有所思而且深邃起来。“先生,洗车就给五美元可是笔好买卖啊,我能问问除了洗车还包括别的事吗?”
“有点别的事。我想问问哈里特·亨特里斯的车开进来了吗?”
他看着车库里的车,我看到他朝一排耀眼的车望去,然后视线停在一辆金黄色敞篷车上。那辆车和前院的草坪一样不怎么惹人注目。
“是的先生,开进来了。”
“我想知道她的房门号,还有不经过大厅就能上去她那儿的法子。我是名私人侦探。”我向他出示了我的警报器,他看了一眼,不为所动。
他露出一个极其虚弱的微笑。“先生,对于一个工作党来说,五美元确实不是小数目。不过让我做不惜风险丢掉职位的事,这个价格就差得有点远了,从这儿到芝加哥那么远。先生,我劝你还是收好自己的五美元,然后从入门口进去吧。”
“小伙子你行啊。”我说,“等你长到五英尺高你打算去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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