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妈妈看到,为了使我摆脱年轻人的危险,是该把我当大人看待的时候了,而且她也这么做了,但方式方法很奇特,是一个女人在这种情况下从来也想不到的。我发觉她神情比以前更加严肃了,言谈话语比平时更有说教味了。她通常在教诲中夹杂着的那种说笑突然不见了,代之以一种总是很肯定的口气,既不严厉也不亲切,但好像是在准备作一番解释似的。我自己琢磨了好久为什么有这种变化,但终不得其解,只好问她,她也正等着我问哩。她建议我第二天一起去小园子里散散步,我们一清早就去了。她做了安排,以便我俩一整天单独在一起。她用了整整一天让我享受她要给予我的恩情,但不是像别的女人那样,通过诡计和挑逗,而是通过充满感情和理智的谈话。她的那番话不是在诱惑我,而是在教导我,对我心灵的触动大于对感官的刺激。然而,无论她对我说的话多么精彩,多么有用,尽管这些话既不冷酷也不忧伤,反正我并没有给予应有的注意,也没像从前那样铭记在心。开始谈话时那预作准备的神态已经让我有点不安,因此,在她谈话的过程中,我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心不在焉,不注意听她说些什么,而是寻思她到底想干什么。一旦我明白了她的用意——这对我来说并不容易——我同她在一起时从未想到过的她那新奇的想法就完全吸引住了我,容不得我再去想她所说的话了。我只顾想她了,也就没再注意听她。
老师们想让年轻人注意听要对他们说的话时,常犯一个毛病,就是让他们看到最后会有一个很有趣的东西在等着他们。我在《爱弥儿》中也未能避免这一毛病。年轻人被别人告诉他的那个东西吸引了,心里只想着它,于是便死乞白赖地奔向那个东西,而不去耐心地听你慢慢腾腾地引他走向那个东西而作的长篇大论了。当你想让他注意力集中,就不要先露了底,妈妈在这一点上弄巧成拙了。她性格奇特,凡事有板有眼,总是白费心思地去说明情况,但我一旦看出其中的好处,就不去听她说些什么,急忙满口答应了。我甚至怀疑,在这种情况下,世界上还有没有一个坦率或者比较勇敢的男人敢于讨价还价,有没有哪个女人会原谅这么做的男人。由于同样古怪的脾气,她对这个协议的手续最为郑重其事,还给了八天时间让我考虑,而我却假惺惺地说我用不着考虑,其实,简直是怪到极点了,我真想好好考虑一下,因为她那些新奇想法使我很激动,脑子里简直乱了套了,需要时间来理一理。
大家会以为这八天对我来说简直是八个世纪。恰恰相反,我还真希望能延长这么久。我不知如何描绘我的心境,我心里充满了某种夹杂着烦躁的恐惧,很害怕我所渴望的事情,竟至有时在脑子里真的在寻找某种正当的办法,避免幸福。大家想一想我那激情似火和贪恋女色的气质、我那沸腾的血液、我那充满爱的心灵、我那充沛的精力、我那强健的体魄、我那青春年少。请想一想,我心中渴望着女人,却连一个女人也没触及过。请想一想,想象、需求、虚荣、好奇交织在一起,使我急切地渴望成为一个男人,表现出男子气概。大家特别要想到,因为这是绝不该忘记的,我对她的那份激烈而又缠绵的依恋远没有减弱,反而在与日俱增。我只有在她身旁才感到惬意,我的远去是为了想念她。我的心不仅充满了她的恩情、她可爱的脾性,而且充满了她的女性、她的容颜、她的ròu_tǐ,总之,充满了这个在各个方面对我都可能是宝贵的她。大家别以为我比她小十岁到十二岁,她就老了,或者我就觉得她老了。自我头一次遇见她便感到激动不已的五六年以来,她的确没怎么变,而且我觉得她也一点儿没变。我觉得她始终那么迷人,而且大家也都这么觉得。只是她的身体稍微有点发福。其余的都没有变,同样的眼睛、同样的肤色、同样的sū_xiōng、同样的容颜、同样的金黄秀发、同样的欢快,一切的一切,甚至那声音也都一样,仍旧是充满青春气息的银铃一般的声音,始终给我以深刻的印象,使我至今,只要听见一个姑娘的甜美声音,便感到激动不已。当然,在等待占有一个非常心爱的人儿时,我所担心的是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yù_wàng和想象,管不住自己,提前下手。大家将看到,在我年岁大些的时候,只要一想到有个可爱的人儿正在等着我,她那微不足道的恩惠便会使我热血沸腾,以致我都无法心里坦然地走完我和她相隔的那短短的一段路①。在我如花年华时,我怎么会活见鬼了,对于人生初次欢乐那么不上心呢?我怎么会见到那一时刻临近时反而是痛苦多于快乐呢?我怎么会感觉不到那使我陶醉的癫狂,反倒几乎感到厌恶和害怕呢?毫无疑问,如果我能得体地摆脱这种幸福的话,我是会心甘情愿地这么做的。我说过在我对她的依恋之中有一些离奇的东西,而这肯定就是大家未曾想到的一件。
读者一定很气愤,认为她已委身于他人,却又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在我心目中她已堕落了,这种鄙夷不屑的心情减弱了我对她的爱:这么想就错了。的确,这种两男一女的状况令我十分难受,既是因为这种敏感极其自然,也是因为这对她对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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