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不是陛下的亲侄儿, 先帝是被太后与丞相合谋害死的, 甚至连陛下父亲之死,也被当年尚在东秦后宫的太后当做了往上爬的垫脚石。我知道也许在你看来自登基后陛下与以前相比,改变很大, 但这都是有原因的。他背负得太多, 这一步步走来, 太难了,换做你我, 也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所以,钟羡, 你能不能回盛京去, 去帮帮他?看在先太子的份上, 看在你们自小相识的份上, 看在……我的份上?”
钟羡被接踵而至的真相冲击得不知所措,脑中像是江岸决堤后瞬间被洪水淹没的田地村庄,一片绝望的狼藉。
然这狼藉的混乱中, 却还有那么一丝格外清晰的心疼坚韧地抽动着他的神经,让他始终保持着清醒。
长安,他见识过她的杀伐决断心狠手辣,而今, 他又见识了她做低伏小软语求人。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
到底要怎样的感情, 才能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如此自然地在极端之间切换, 就仿佛, 每个都是真正的她一般?
可是慕容泓依然舍得派她出来整肃盐务治理盐荒,全然不顾此行会给她带来多少的困厄与凶险。
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年纪比他们还要小的女人。
他眼底有些湿润,强忍着,问:“怎么帮?”
“稳住你爹,便是帮他。只要太尉始终站在他这边,那些乱臣贼子就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若是手中无兵,如何夺权?”长安看到他眼底的水光,顿时有些难以承受。
钟羡不是慕容泓,要怎样的情绪波动,才会叫他露出这等脆弱的模样?上次看见他这副模样,还是她编故事引发他对先太子的追念之时。
长安心中难过,但并没有因此而选择逃避。
她看着钟羡道:“我知道你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否则当初你就不会自请去兖州,如今也不会出现在横龙江畔。我叫你回盛京去,无异于叫你放弃自己的抱负和理想,放弃建功立业甚至是扬名天下的机会去换我一个心安。我本没有这个资格和脸面跟你开这个口,但像我这样的人终究还是更自私一些吧。我这个九千岁是他封的,他皇位坐得稳,我地位才稳。你若答应,这次算我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一个,也许我永远都还不起的人情。”
“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还不起,还要欠,你这不是耍无赖么?”钟羡说。
长安微笑:“是啊,反正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无赖。”
钟羡也笑,但视线却似乎更模糊了些,他再次侧过脸看向江面。
良久,长安估摸着他眼里的水光应该被江风吹得差不多了,才问:“能应吗,钟羡?”
钟羡回过脸来看着她,道:“你都对我用上了求字,我又怎么可能忍心拒绝你?”
“既然不忍心,那我可就得寸进尺了。”长安从袖中拿出一只瓷瓶,递给钟羡道“你此行是出来治水的,在差事没办完之前,若无诏命或特殊原因,不得擅自回京。这里有一瓶药,你每日用筷子沾一点放入茶水中服下,便能让你体软盗汗面色发黄,便如得了黄疸一般。待你因病回京后,只要停服此药,自会痊愈。在服药期间记得要多喝些水。”
钟羡毫无异议地收下瓷瓶,点了点头。
“在盛京,有两个人我放心不下,一是纪行龙,二是李展。待你回去后,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这两人的情况?”长安问。
钟羡道:“好。”
他对她言听计从的模样让人心里格外难受,长安试图用打趣来调节这种容易致郁的气氛:“文和,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乖巧呢。”
“这次的乖巧有条件。”钟羡不苟言笑。
“什么条件?”
“你什么时候回京?”钟羡问。
长安思虑着道:“不好说。”
钟羡眉头微蹙,问:“你此行福州,不仅仅是为了盐务吧?”
长安笑道:“许久不见,你果然是长进了。”
“你别跟我打岔,这次,你到底又想做什么?”钟羡紧盯着她,问。
长安本不欲告诉他,但此情此景下,她实在硬不下心肠来糊弄他,遂道:“福州福王陈宝琛且不说为人如何,他的几个儿子,那问鼎之心却已是昭然若揭了。既然有了问鼎之心,那自然是越早杀掉越好。整个福州,唯有陈若霖这个没有靠山没有羁绊的福王庶子能做到对福王一脉六亲不认斩尽杀绝。我欲借他之手平定福州,但其人有野心有实力,若换他来坐福王之位,我需得在福州看着他。我说归期不定,此乃原因,并非因为此行凶险,你大可不必为我担心。”
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说要平定福州……
若换做旁人在钟羡面前如此说话,他定会认为对方是在大放厥词,但是长安,他知道,她说得出,就能做得到。只是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不凶险?
陈若霖那样的人,值得她以性命相托?还是,为了平定福州,她不惜与虎谋皮?
钟羡眼神又痛苦起来。
“我知道此事不可能不凶险,我更知道,即便我知道此事凶险,我也阻止不了你。我可以应你所求回盛京去,但你必须答应我我一个条件。在你没有归来之前,我要你每个月都亲自写信向我报平安。长安,你答应我,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事,你不必犹豫,我永远都会帮你。不计代价,不择手段。”
饶是心硬如长安,听到这般肺腑之言,也忍不住泪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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