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荒野求生
他就是这样.慢慢地拥着她。
“闭上眼。”
这是程清池在失去意识以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夜晚从黑暗深邃到渐渐翻出了鱼肚白,又从鱼肚白缓慢变成水蓝色,恍若颜料洒在了幕布上,云层之间的星星一点一点地消失殆尽,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出来,藕断丝连地依然带着晨间湿漉漉的水气,浅薄的光交错斑驳地垂曳在泥泞崎岖的山路上。
现在已经是春季,温度虽尚没有升高,犹然寒冷料峭,天空倒是带着符合季节的明亮。
刚刚下过一场雨,整个山谷仿佛沉浸在湿润缭绕的白雾之中,连绵不绝的青山藏匿着捉摸不透的朦胧神秘,仿佛下一秒就会钻出一条大蛇,那条大蛇又会幻化成一个周身雪白的仙子
就是这样的不真实。
一滴冰冷的水珠从枝头落下,用力地打在程清池的脸上,冰冰凉凉,她动了动身体,总算是醒了过来。
她觉得浑身都很痛,喉咙干涩难耐,仿佛被扯裂了,生疼生疼,在她的身上,还压着一个人——沈遇。
程清池的脑子混沌,却还残留着出事前的记忆,他在车撞向防护栏的那一瞬间,向她扑了过来。
他用她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程清池顿了一下,原来,沈遇对她也不是完全冷漠无情,毫无愧疚之心的。至少在那个紧要的关头,他选择保护她。
她想动一下,却发现自己被压得很死,完全动弹不得。
沈遇依然昏迷不醒,血迹斑斑,干涸了不久,又源源不断的有新的血液流下,他浑身都是伤,整个人苍白无比,如一个支离破碎的精致玩偶,毫无平时强大的气场,脆弱得不堪一击。
鲜血就这样顺着白皙的额头,浓稠缓慢地淌着,一直淌湿程清池的衣服。
礼裙早就和车子一样,变得破破烂烂,衣角绽开了一朵又一朵艳红色的血花,却是分外狰狞的。
程清池吃力地动了动,又艰难地喊出“救命”两个字。
她的喉咙带着咸涩的血腥味,极力睁开眼睛,试图让自己看清周围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才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成行成列的松柏就这样将他们包围在寂寥无人的山谷里,放眼望去,皆是幽兰,带着萧瑟。
他们这里车仿佛不速之客,打破了原有的沉静和美丽,就这突兀地横在石块之间,吱吱呀呀,晃动倾斜。
程清池拍了拍沈遇,她还能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他同她一样,没有死,他们活了下来。
可他却毫无反应。
要怎么办?
程清池记得他在车上的那通电话,怕的不是掉下山崖,怕的是救援太晚,在这里,如果没有人来帮忙,也只是静静等死罢了。
她不想死,也不想要他死。
程清池想推开他,她想去找人救命,可男人的身躯沉沉地压在她的身上,她推不动,倒是因为这不大不小的动静,沈遇咳嗽了起来。
他醒了?!
她欣喜地张开眼睛,“你你还好吗”
沈遇缓缓地睁开了眼,他的目光有些懵懂,宛若一个不谙世事,刚刚出生的婴儿,却是分外清澈的,漂亮的山根,高挺的鼻梁,那双眸子藏在纤长浓密的睫毛之下,静默又无辜。
这是程清池为数不多,近距离观察沈遇。
她承认,他是生得非常非常好看的,饶是现在的狼狈情形,对于他来说,依然带了些残缺的美感,就像以缺憾为美的雕塑品一样。
白皙的肌肤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嘴角有些肿,血迹斑驳地沾染脸上,好似一幅撒了颜料的山水画。
“你现在,可不可以动一下,我们要想个办法,从车里出去。”
沈遇听见身下传来了声音,他觉得头有些疼,目光落下,那张脸却是相当面熟的。
妆容都花了,雨水冲刷掉那份浓妆艳抹,却没有干净的彻底,依然挂着残留的眼线,粉底隐隐约约显露出女生原本的面容,清新得和这里的幽兰一样,只不过,是沾了泥土的幽兰。
车撞向了盘山公路上的防护栏,好在有一个缓冲,不至于非常惨烈地直接坠崖,又辛亏山势并不陡峭,还要很多植被.这才是他们能够没有大事的重要原因。
只不过,现在的问题依然严峻。
一男一女,皆受了不轻的伤,能用的设备都摔了个七零八落,成为废铁一堆,而这个山谷,人迹罕见,似乎并未被开发过,属于无人区。
沈遇和程清池在废车里又休息了一会儿,养了点体力,就以这样极为亲近的姿势,只不过,谁也管不上到底有多暧昧,饶是平时他恨不得要她离他几尺远,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现在,却也没有工夫去嫌弃她离他的距离太近。
甚至可以说,其实是他在抱着她。
“程清池,能说话吗?”
她躺着躺着,只要不动,又开始觉得很累,摇了摇头,才清醒了一会会儿,却又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疲惫。
“别睡。”
耳畔隐隐约约,听见他在唤着她。
“睡了就怕会醒不过来,所以坚持一下,别睡。”
雨水悬挂在枝叶上,滴滴答答,程清池却觉得一切又变得不真实起来,包括沈遇的声音。
“我好困”
意识渐渐变得不够清晰
沈遇皱了皱眉,“听话,别睡。”
可女生却没有什么反应,气息一点一点地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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