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这天上午也没多难熬,家里固然人来人往,但沈安若只需要保持礼貌的微笑就好,几乎连话都不用说。萧贤淑女士虽然在家人面前掌控欲强了点,但面对外人时就像只张着翅膀的老母鸡,把安若护得周周全全,替她挡了很多她实在疲于应付的热情,又似乎对她既不失体面又不抢风头的表现十分满意,对她越来越和颜悦色。安若一下午本来就收了很多的红包,最后萧太后又塞了更大的红包给她,红色丝袋里除了数额不小的存单,还有一枚沉甸甸的纯金打制的莲蓬,跟实物一样大,嵌了浑圆的珍珠。她联想起网络上那张可怕的照片,看得直发毛,拿给程少臣看,却把他逗得直乐,“我妈越来越有创意了。这个还好,陈姨说还有一枚金母鸡,看来是送给静雅了,静雅肯定快气死了,她对母鸡过敏。”
下午程家男人们都出门了,温静雅也拉上沈安若出去走走,“你想逛一逛吗?如果没计划,就陪陪我吧。那个家,闷死人。以前我初一还会溜到我爸妈家,但今年他们赶时髦旅游过年去了,不在家。”
天色很暗,像是快要下雪的样子。沈安若也很担心她挺着那么大的肚子到处走,欣然同意,“我爸妈今年也在外面旅行。”安若挺感慨地说。她遇上那种性格讨喜的人时,会比平时多说几句。
“你第一次没陪他们过年啊?是不是觉得他们老两口受不了没有你的孤单,所以才躲出去的?我以前啊也跟你一样的想法,后来证明我太自作多情了,他们俩根本就乐见我过年不要回家烦他们,又清静又轻松。所以,你啊,也别觉得对不起他们了。还有萧太后,也就嘴厉害一点而已。以后你会发现,在这个家里,她是最好对付最不可怕的那个人。哦,陈姨和我除外。”
初一当天,大多数的店铺都关了门,她们沿着街慢慢走。沈安若虽然自己主张“交浅言不必深”以免言多有失,但她向来是很好的听众,不打岔,也不会不耐烦,认真听温静雅絮絮叨叨地讲了一路无关紧要的琐事。温静雅是有趣的人,可以把最平常的事讲得很精彩,别人都还没笑,她自己就先笑得开心。
“你觉得我话多吗?”
“不会。”
“平日里说话其实也没有人听,顶多是我自言自语罢了,婆婆只肯自己说自己的,从不听别人讲话,少卿通常别人说三句他才答一句。少臣在家话也少得很吧?”
“对,很少。”
“他们哥儿俩就这一点最像,不过你的话好像也少。你们家里平时一定非常的安静。”温静雅笑起来。
静雅带安若去见一位长辈,住在年代久远的旧式居民楼里,她们在屋外听到筝声铮铮,进入室内茶香袅袅,长辈已经不年轻,穿着宽松的外袍,包着素色头巾,容颜沉静,举止优雅,像一位得道的隐者,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春风。静雅说:“安若,这是晴姨。”
她们俩在晴姨这儿度过了片刻与窗外噼啪的吵闹声截然不同的静谧时光,喝喝水,听听音乐,闲聊几句家常。直至送她们离去时,沈安若才发现了晴姨行动不便,她穿外套似乎十分吃力。
安若小心地询问她是否不舒服时,晴姨微微笑,“最近做了个手术,切掉了身上的某个器官。你是个观察力强的孩子。”她指指胸口,“两边都没有。可是我不说,你就看不出来对不对?”又指指头巾,“头发也没有。”
安若即使再努力,也难掩饰目光中的惊讶与同情。
“其实,我并不难过,甚至不如别人替我难过得更多。如果你真的失去了,就假装它们从来不曾存在过,那样就不会觉得难过了。”睛姨笑得坦然,仿佛事不关己。
温静雅挽着沈安若的胳膊慢慢走,她因怀孕全身浮肿,走得也吃力,渐渐把更多的重量移在安若身上。司机一直开着车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们俩,但她不肯上车。
“晴姨最近生了场大病,发现得有点晚。但她自己连说万幸,因为至少还能做手术。”
“她看起来精神很好。”
“大病之后,很多事情都能想开了。除了身体外,她现在过得反而比以前好。”静雅慢慢地说,“你真的对什么事都不好奇吗?你的话真的很少,连萧太后都让我学学你。你都不问我晴姨是谁。”
“晴姨是谁?”
温静雅笑,“一位长辈,从小看着我们长大的。千万不要跟太后提我带你来看过她……咳,反正就算不提醒,你大概也不会讲的。”
安若嗯了一声,温静雅片刻后又仿佛自言自语地说:“很多人都说,当年爸差一点就娶了晴姨,只差一点……真遗憾是不是?不过如果真那样,就没有少卿与少臣,我们俩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认识。人生就是这么奇妙……”
“是啊。”安若应和。
“你的气质很像晴姨的,所以爸非常喜欢你,第一次见到你,就欢喜得很。”温静雅慢慢地补充时,安若突然想起自己有着另一种优雅的婆婆,她那咄咄逼人的高贵姿态突然就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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