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薛氏面不改色,张口道:“是是是,您是菩萨心肠,何必与我们蝼蚁一般的人计较?您看,徐荣已经死了,我只剩徐敏一个亲子……徐玥远嫁暹罗如今生死未卜,您就当可怜我……”
傅锦仪微微叹一口气。
薛夫人不愧是妾室出身,楚楚可怜的作态在国公爷身上用了一辈子,这会儿竟还敢用在她身上。
是啊,她很可怜……拼尽了一生的努力才得到正室的名分,可谁料到还没坐稳一年半载,这天地就颠覆了。皇族都不复存在,何况晋国公府?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用性命交换来的一切荣耀,眼睁睁地随风而逝。
只是这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去,薛夫人可怜,林漪澜又何其无辜呢。
“您真会开玩笑,您出身卑微却成了国公爷正室,多少人羡慕您的福气。”傅锦仪轻笑:“您该不会想在我面前哭一哭,就换回一个徐敏吧?”
薛夫人的牙齿颤抖地咯咯作响。半晌,她喘息道:“不是的,我,我愿意说……什么都说。”
傅锦仪挑眉看她。
“你知道?你一介妾室,能知道什么?”傅锦仪说着扫一眼面如金纸的李氏:“太夫人都不肯说,你居然知道?”
“是,我知道很多。”薛夫人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其实您和大老爷翻查姚夫人旧案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您真正要追查的,并不是何夫人的死因。您真正的目的,也不是除掉太夫人。”
傅锦仪不说话了。
她的目光渐渐变得锋利起来。
“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您的心结。”薛夫人轻轻吸一口气:“您和徐大将军……很快就要得到天下了。不,或许已经得到了。但就算如此,您还是不满足,您有心结未解,您有所不甘。”
薛夫人说着,骤然抬起了头,苦笑一声。
“其实您的心结,也是我的心结。很多事儿,是该做个了结,而不是随着王朝的覆灭勾一笔糊涂账,您说呢?”
傅锦仪神色怔忡,半晌,她下了令:“说下去。”
薛氏闭了闭眼睛。
“我一直都知道,您真正要追查的是安王殿下被逐出宗族的原因。您想不明白,为何林漪澜会红杏出墙,为何徐策的血统不被承认……我一直以为,有些秘密可以永远地埋藏下去,可是我错了。”
薛氏说着,唇角渗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嘲讽:“我没有想到,即便您和安王殿下得到了一切,您还是不甘心。”
傅锦仪的唇角颤抖起来。突然地,她上前一步,扬手一巴掌抽在薛夫人脸上。
那是响亮的清脆——周遭武士们都吓了一跳,女官们唬得连忙上前扶住傅锦仪,连连道:“王妃殿下小心身子啊!”
“不甘心?你没有资格评判我。”傅锦仪咬牙切齿道:“你鸠占鹊巢,抢夺了我母亲的位置,还往她身上泼了一桶又一桶的脏水!你毁了她,也毁了徐策的前二十年,难道这一切,能够因为徐策得到了天下就抹平吗?不,不能的,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得过且过!”
林漪澜没有过错,为何要受千夫所指?
徐策并非野种,为何要被逐出家门?
不错,晋国公府不是什么好地方,这样乌烟瘴气的家,离开本也是一件好事。可是……
他们不应当用这样的方式离开。
不应当为没有做过的事情背黑锅。
傅锦仪的手指颤抖着,与此同时,薛氏整个人也在寒风中颤抖。
“事已至此,我……没什么不能说的。”薛氏轻轻垂下了头:“林漪澜她……并不曾做过愧对国公府的事情,至于徐策,也的确是徐家的血脉。”
“这我知道。”傅锦仪声色冷硬:“说点儿有用的。”
薛氏叹了一口气。
“林漪澜被诬陷偷情一事……和太夫人李氏有关,和我也有关。甚至可以说……和当年何夫人的死因有关。”薛氏清晰而缓慢地继续说道。
出乎意料,傅锦仪并未对此感到惊愕,仿佛是事先有了猜测一般。她静静站了一会儿,似乎有点儿累了,又扶着女官的手臂坐下来道:“这些我也知道。”
在最早开始追查姚、何两位夫人的死因时,她就有了这样的猜测。
她并非刨根究底的人——若不是有着特殊的原因,她又何苦费心去查两位过世多年、且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夫人呢?
一切都只是因为,她在和太夫人李氏相处的三年里,在和晋国公府生死拼杀的四年里,在攻入皇城后拥有了绝对的力量、能够派遣足够多的人去查自己想知道的真相的过程中,她发现,她想知道的事情已经露出了冰山一角。
的确,太夫人李氏是个滴水不漏的人,所有的痕迹都被扫除地干干净净……但既然是存在过的事情,就不会因人力就失去存在的事实,只是被遗忘在不起眼的角落中而已。
当有一天,有人能锲而不舍地将它挖出来……
它终究会露出原本的面目。
“我只是隐隐能猜到和太夫人有关……但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傅锦仪看向薛氏。
薛氏苦笑一声,撑着身子坐起来。
“我还是从姚、何两位夫人说起吧。”她轻轻说道,似乎在讲一个不相干的故事:“她们一个被毒杀,另一个被陷害,都死在了太夫人手里。而类似的事情,不止这一件。那个时候,太夫人不得老国公的喜欢,地位岌岌可危……为了活下去,为了在国公府里站稳脚跟,太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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