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林菲站在煤气灶前面假装忙碌,锅子里的热水“扑通扑通”吐出滚烫的水泡。撕漫男背靠冰箱,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她的后背。炙人的静默中,他没话找话:“你每
天加班,有加班工资吗?”
林菲摇摇头。
撕漫男脱口而出:“都是义务劳动?这也太剥削人了!”
林菲就事论事:“大部分企业都有无偿加班的情况,尤其是日企和韩企。”
撕漫男无法理解,林菲竟然如此平静。对于社会不公,她没有半点抗争精神?他不想与她吵架,默默咽下已经到嘴边的话。
林菲熟练地下面条,烫青菜,调面汤。
又是一阵沉默。撕漫男轻咳一声,低声说:“下个面条而已,又不是招待贵宾,不用这么繁琐。”林菲垂下眼睑。小的时候,她总觉得挂面有碱水味,父亲为了让她多吃几口,会在面条煮至七八分熟的时候,过一遍冷水,再把面条放入另一个清水锅子里煮熟。她不喜
欢生葱的味道,父亲会把小葱煎出香味,用混合了小葱香味的菜油调制面汤,最后煎一枚太阳蛋。她最喜欢红彤彤的溏心蛋,就像初升的朝阳。
就算为了爸爸妈妈,她也该好好经营这段感情。她耐心地解释:“我家一直都是这样下面条的。”“那你知道,怎么样煎出完美的荷包蛋吗?”撕漫男不由分说切开一个洋葱,把一个洋葱圈投入热油锅,单手打一个鸡蛋投入洋葱圈,“你看,这样煎出来的荷包蛋,蛋白不
会散开,而且厚薄均匀;蛋黄也是圆滚滚的,和早上的太阳一般。”林菲笑了起来。她家至今还留着和洋葱圈差不多大小的迷你小铁圈,那是她的爸爸用电焊烧成的,然后他们一起用小榔头慢慢敲成正圆形,废了很多工夫。当时妈妈笑着
骂他们,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事后,反倒是妈妈经常用它煎荷包蛋。撕漫男失神地看着她,她的笑容就像四月里的春风,哪怕她眼睛的焦距压根不在他身上,他也能感受到笑容的温度。他不得不承认,她很漂亮,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漂亮
。她的美需要耐心发掘。他情不自禁伸手揽住她的腰,看着她的眼睛说:“裴波那契数列,记得吗?”
林菲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不安地扭了扭腰。
撕漫男暧昧低语:“就在刚才,我忽然发现,你像裴波那契数列一样美丽。”
裴波那契数列被称为最完美的数列,它的相邻两个数字之比永远是黄金比例。林菲手足无措,脸颊一阵热烫。除了家人,从来没有人当面夸她漂亮。
撕漫男很想摸了摸她的脸颊,又怕太过唐突吓到她。他怔怔地盯着她看。“荷包蛋糊了!”林菲突兀地惊呼,飞快地拿起平底锅,顺势推开他。她一气呵成捞起面条放在汤碗中,又夹起青菜和荷包蛋放在面条上面,意味深长地说:“裴波那契数列的前后项之比永远都是恒定的。在很多人眼中,这样的完美缺乏特色,枯燥而又乏味。哪怕它的数字趋近于无限大,这种恒定都不可能改变。”她把满满一碗面条交至撕漫
男手中,“就好比这碗面条,它可以果腹,价廉物美,但它永远不会成为人们的‘追求’。这是客观事实。”撕漫男听明白了她的话。她把自己比作面条,她认为自己不是男人喜欢的类型。说实在话,他无数次问过自己,为什么喜欢她?在很多人眼中,他是漫画中走出来的人物,是不染尘世的谪仙。事实上,他就像热油锅中的小葱,每时每刻都饱受着内心的煎熬,几乎快要油尽灯枯了。林菲不知道他的烦恼,甚至不知道他是谁,但她身上的安
静平和能让他获得内心的宁静。很神奇,哪怕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反驳她,哪怕她下意识总想避开他,他都自私地想要留住她,从她身上获得暂时的安宁。
他脱口而出:“你不生气吗?你不觉得社会不公吗?”
林菲愕然。这话题未免转得太快了。撕漫男激动地控诉:“就说王建强,他投胎在偏远农村,勉强接受了九年制义务教育。许许多多像他那样的人,一辈子在工地上搬砖,到了年纪就找一个打工妹结婚生子。相比之下,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夺走了——”他戛然而止,“算了,横竖我靠着卖笑就能丰衣足食。”他自嘲地笑了笑,又急巴巴地补充,“放心
,就算当‘家庭主夫’,我也能养家糊口。”
林菲不想与他争论,干巴巴地问他:“你不吃面吗?要糊了。”
“你就不会安慰我一两句吗?”
“你希望我说什么?”林菲反问。
撕漫男郁闷地瞪她,他端起面条狠狠咬一口。
林菲“扑哧”轻笑:“幸好你是读理科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撕漫男斜睨她。
林菲轻声说:“我们读工科的,不管是做方案,还是现场管理,几乎每天都在妥协,向领导妥协,向甲方妥协,向预算妥协,在妥协中寻找出路……”
“谁说我不懂得妥协?”撕漫男一脸不服气,“我选择当一名厨师,就是你口中的‘妥协’。我已经向现实低头,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这个问题,只有未来的你才能回答。”林菲转身替他倒了一杯温开水,“旁人只能替你倒水,你是不是口渴,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撕漫男气闷,低头吃面。林菲默默看着撕漫男的侧脸。他长得真好看,怪不得客人们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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