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歌更加惊疑:“建康……是谁病了吗?”总不可能是要去狼人谷吧?她越发颦眉。
十九到底是拓跋焘为芜歌寻的人,她心底总是向着旧主的。心一的消息要不要告诉主子,她就犹豫了许久,时下,又犹豫要不要和盘托出。身为死士的操守,逼得她不得不坦白:“具体的,奴婢不知。只是,侯爷去建康,是彭城王派人去迎的。”
阿康?芜歌若有所思,轻轻挥了挥手,屏退了十九。
接下来的几日,芜歌总禁不住思索,阿康寻心一回建康,究竟所为何事,究竟是为何人寻医。
脑海其实冒出过一个念头,不会是那个人哪怕割了皮肉还是没能阻断水银吧?只一念,她就暗否了,更强逼着自己不再理会南地的种种。
她的复仇,并不高明,也不彻底,但至少在她看来已然是可以给自己一个交代,给家族一个交代了。
她累了,不想再回望不堪回首的过往。
建康,她再不要想了。心一也好,阿康也好,他们都有自己的人生。而她,也该有新的人生。
“娘,娘。”小肉团子,粉扑扑的,挥动着小胳膊腿蹦哒着扑了上来。
芜歌接了个满怀。她笑着亲一口小家伙,那些不该有的思索和愁思,统统都抛诸脑后。
若不是平城再添变故,芜歌想,她是乐于这样平淡无波地守着儿子过上一世的。
那日,风和日丽,和过去的一百多天无甚不同。
唯一的不同,是拓跋焘在御案前批奏折,接过暗卫呈上的密报,腾地站起,惊惶地疾步出殿。他走得太急,撞到了御案,砚台翻落,墨汁四溅,溅了他满身,他都兀自不觉。
他匆匆离殿,命人牵了马,在宫里头就翻身上马,扬鞭出了宫。
芜歌回到平城宫,就安顿在了太华殿的偏殿。离拓跋焘不过一墙之隔,当她听到动静,抱着晃儿赶到前殿时,只捕捉到那道驰骋离去的背影。
“这是怎么了?”她扭头问宗爱。
宗爱沉思着摇头:“不清楚。只知道是盛乐来的密报。”
故都盛乐?芜歌敛眸。既是单骑匆匆离宫,应该不是因为战事。私事?除了被自己隔绝在北地的玉娘,芜歌实在想不出还会有其他。
芜歌想到了,宗爱也同样想到了。他当机立断:“我得跟陛下去盛乐。”他看一眼姐姐怀里的二皇子,轻声道:“姐姐万事小心,我走了。”
芜歌点头。望着弟弟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她心底竟翻涌起一丝不安来。
这种不安一直伴随了她十日,直到那个风驰电掣离去的男子,满身憔悴地回宫。
正如他离去的那日,同样是午后,同样是艳阳高照。
他骑着白马去,又骑着白马归。只是,他身后多了一具梓宫。
芜歌站在烈日骄阳下,盯着晃眼的烈阳,望向他身后的梓宫。普天之下,配以梓木为棺木的唯有帝后和重臣。
她微眯眸子,面色平静,心底却掀起了波澜。
玉娘死了?
她只觉得不可置信。她竭力回想那个表面恭顺,内里却目中无人的宫妃,竟不知为何,连她的模样都是模糊的。
或许是她的过往太重,心事太多,她其实从未把玉娘真正放在眼里。
拓跋焘同样微眯着眸子,隔着烈阳,凝视着芜歌。她红衣似火,像一朵销魂的曼珠沙华怒放在这皓白的中庭。
他翻身下马,目光始终落在那张叫自己魂牵梦绕的绝美容颜上。
“送昭仪娘娘回魏祠。”
他的声音很洪亮,可芜歌听得出内里流淌的落寞和伤痛。
玉娘真的死了?
芜歌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她瞧着宫人们合力抬着那只厚重的梓宫,浩浩荡荡地出了月华门,开往大魏皇家祠堂。
她再回眸,才惊觉拓跋焘不知何时竟走到了她跟前。
她张了张唇,终究不知该说什么,忽地记起还未行礼,她便俯身福礼。可才屈膝,整个人就被拢入风尘仆仆的怀里。
这样紧的相拥,是独属于这个北地男子的。
芜歌觉得心口有些窒闷,她抬手想推开他,手还未碰上他的胳膊,耳畔就传来夹杂着厚重呼吸和浓浓愧疚的低声细语。
“阿芜,朕没见到玉娘最后一面。她病了那么久,一直给朕来信,朕都当她是装的。只因为她初时装病骗了朕,朕便一直都当她——”
拓跋焘的声音哽住,只余下粗重的呼吸,灼热地洒在芜歌的耳畔。
芜歌莫名地长叹一气,原本要推开他的手,轻轻覆在了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不怪你。狼来了的谎言说得多了,也就没人信了。要怪,也该怪我。是我容不下她,赶她去盛乐的。不怪你。”
芜歌的声音很轻,也很冷淡,听在拓跋焘耳中却似甘泉雨露。
他紧拥着她,微微摇头:“是朕遣她走的,与你无关。御医一早就跟朕说过,玉娘早产伤了元气,平城的气候都不宜她休养。在郯郡的离宫和盛乐的行宫之间,朕还是选了盛乐。”
芜歌的心突突跳了跳。
拓跋焘深吸一气,又紧了紧怀翼:“郯郡是阿芜的郯郡,玉娘是不该去的。”
芜歌的心又突突跳了跳,许是实在是被他箍得紧,她有些喘不上气的错觉。她又拍了拍拓跋焘的背:“所以,要怪就怪我。不怪你。”
她重复这句话,那个逝去的女子,即便不是这个男子的爱妾,也是抚育他成人的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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