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焘的眸光颤了颤。他抽开她的手,呼吸冷沉地洒在她脸上:“你如何就知朕给不起?!朕说过唯你一人,今后朕——”
“拓跋焘,若你余生唯我一人,你或许就只有两子。”芜歌打断他,顿了顿,她勾唇,语气带着清淡的残忍,“我是不利生养的。晃儿是美丽的意外。一帝一后的结局很可能就是你今生就只有两子。这一双儿子,但凡哪个夭折或不成器,你纵然打下千里河山,万年基业,也是后继无人。你当真无所谓吗?”
拓跋焘的眸光又颤了颤,眸底原本炽热的情欲莫名冷却了几分。他抿抿唇,想反驳点什么,唇上早没了那只手,可他却轻易开不了口了。他可以做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可他生平之志是做千古一帝。后继无人,是他从不曾想过的。
芜歌看出他失神了,目光更加清淡了几分:“别自欺欺人了。纵使我们前尘不计,纵使你坐怀不乱,光子嗣单薄这一条,就是越不过去的坎。何必拖泥带水,将来成为一对怨偶呢?”
她清浅地笑了笑,又抚了抚男子俊逸的鬓发:“陛下若当真想要这副皮囊,臣妇不敢不从。可拓跋焘,我不是可以委曲求全的人。若是如此。”
她温柔地瞥一眼身侧酣睡的幼童,再看回拓跋焘时,眸光里的温柔还未褪尽,说出的话却失了温度:“即便再舍不得晃儿,明日,我也只能离开了。”
拓跋焘觉得心口翻涌的热血都像失去了温度:“你明明知道,朕不想你离开。”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朕离不开你。可眼下,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了。
芜歌笑着抽回手:“所以,陛下该离开了。”
“离开”二字像一记闷棍,叫拓跋焘脑际一嗡,彻底清醒了。他再度抵住她的额,语气急切又不忿:“你休想用知难而退这招打发朕,阿芜,朕要定了你,朕绝不可能——”
“哇呜——”睡榻里侧,小家伙也不知何时竟惊醒了,爬坐起,失声大哭起来。
芜歌下意识地推开拓跋焘,飞快地捂住领口,赶忙坐起身抱起小家伙入怀:“晃儿不哭,娘在。”
拓跋焘被猛地推到一边,有些怔愣,继而背过身去,飞快地整理衣襟。
“呜——娘娘——”小家伙紧搂着芜歌的脖子哇哇大哭。
“晃儿不怕,是娘。”芜歌轻拍他的背,柔声哄着,“不怕,娘在呢。”
拓跋焘已穿戴整齐,有些尴尬地扭转身。他清了清嗓子,原是想哄哄儿子。可眼下,着实是尴尬。他顿了片刻,终究是在儿子哇哇的痛哭声里疾步离去。
稚子易哄。轻轻拍几下背,便噙着泪睡着了。翌日醒来,依旧生龙活虎,仿佛夜里的惊吓从不曾发生。
可太华殿的氛围,却彻底变了。
除了为玉娘守灵的那些时日,一家三口两顿正餐都是围桌而坐,其乐融融的。
眼下,虽然看似什么都不曾改变,却连小小的晃儿都觉察到不对劲。
拓跋焘很安静,静默地用膳,静默地发呆。他的目光无时无刻不胶着在芜歌身上。
芜歌却端得是若无其事,勾着浅淡笑意,温柔地喂小家伙吃饭,在小家伙挑食不肯吃青菜时,还会佯怒地噘嘴嗔怪:“好宝宝是不挑食的。”说罢,又舀起一勺青菜送到小家伙唇边。
小家伙粉嘴微噘:“父皇喂。”
芜歌有些无奈。小家伙人小鬼大,分明是极会察言观色的。她只得把碗筷递给拓跋焘。
拓跋焘静默地接过去,把方才那勺青菜送到小家伙唇边。小家伙啊呜一口就含了去,还讨好地砸吧了两下,笑眯眯地搭上父皇的手,含含糊糊地嘟囔:“笑笑,父皇笑笑。”
拓跋焘勉强勾了勾唇,却似乎无论如何都牵动不了唇角。
他不会笑了。他垂眸,心不在焉地舀起一勺饭菜,机械地送了过去。
小家伙一口一口,殷勤地配合着,吃一口,就重复一句,“笑笑”。
稚嫩的童音一遍遍无情地提醒着拓跋焘。他这一生的欢声笑语,都记挂在阿芜身上。没有阿芜,他笑不出来。
这顿饭,拓跋焘喂得极是疲累。
一夜未眠,辗转反侧,“后继无人”像句魔咒响彻在耳际。好多回,他差点就忍不住再次奔去偏殿,摇醒沉睡的女子。
“朕不在意后继无人!朕不要旁的女人,也不需要多的儿子,朕只要你。阿芜,朕只要你!”这些话在脑海翻来覆去百千回,他也坐起过好几回,却似乎并没有下榻挽鞋的勇气。
身为一国之君,开枝散叶,保住大魏千秋功业,是家族和血液赋予的使命。
先帝爱姚太后入骨,不照样封了四妃,昭仪美人不计其数?
拓跋焘自问,今生所爱,非阿芜莫属,可是,为了她,舍下祖宗家业,平生大志,却是他从前从不曾想过的。
阿芜擅于攻心,更擅于揣摩人心。
他从未细想过,原来,一生一世一双人,于帝王,是给不起的承诺。
拓跋焘一手捧着金碗,一手执着银勺,又出了神。
芜歌瞥一眼宫女呈上的御呈盘,起身绕到拓跋焘身侧,抽过御呈盘里的帕子,弯腰为儿子揩嘴:“晃儿,父皇政务繁忙,你是不该缠着父皇的。还是娘来喂你吧。”她扭转身,抽过拓跋焘手中的金碗。
拓跋焘这才回过神来,抬眸怔忪地看着她。
芜歌有些无奈,又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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