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外祖父当时还是少壮,看了我的卷子,拍案叫好……”大老爷就笑着看向了大太太,“叫进来问了我的出身,又和我秉烛说到三更,第二天就派人上陕西会馆说亲,说是嫡出的四小姐……”
“那么多年前的事了!”大太太不由大窘,“还提它做什么?”
大老爷且笑且言,“嫡出的四小姐还没有夫家,问我有没有定亲。我才几岁,你们的祖父祖母就染了时疫双双去世,哪里有人上门说亲?自然是尚未婚配。一来二去,托座师做了大媒,就把你们的母亲抬进家门……一转眼,二十多年了!”
虽说大老爷轻描淡写,但他以一个黄口小儿的身份打点家业发奋读书,才止二十岁就以文采打动座师,破格入选,又慎重推荐到秦帝师门下。当时那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少年风采,也是可以想见的。
就是如今老了,都是个仪容修整的老名士,少年时的fēng_liú,又更不必多提了。
众人就都不禁看向了大太太,怀想当年她加入杨家时,见到夫婿年少fēng_liú,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大太太有了几分不好意思,“老爷也是莽撞了,当着孩子们的面……”就遮掩着招呼,“这些饺子足够吃了,还是包些元宵。”
众人就都掸掉护膝上的面粉,换了擀好的元宵皮来,往里头填猪油芝麻馅。
元宵包好,饺子也上桌了。
却是个大皮薄,一看就晓得不是孩子们的手笔。
五娘子倒有几分失落,“白包了半日!”
大太太就笑着吩咐立冬,“那就把他们包的饺子也过了水,看看我们小五能吃几个。”
不消说,这些饺子不是敞了口,就是少了馅,一团面疙瘩吃在口里,又哪有曹嫂子包出来的饺子好吃?
五娘子才吃了两个,就偷偷摸摸地去夹好饺子,叫九哥看见了,又是一场嬉笑。
热热闹闹的,就过了子时。
众人连忙起身放鞭炮,又换新衣,以敏哥为首,子女们逐一向长辈请安,也得了红赏封儿的压岁钱。就连屋里屋外当值服侍的丫鬟婆子,一并都有赏钱。
还要接神踩祟、饮屠苏酒、挂桃符、迎灶神、财神、福禄寿三星……
直喧闹到天快亮了,才各自回房歇下,到了中午,又翻身起来吃隔年的煮冻饺子。
杨家在苏州没有什么本族的亲戚,两个出嫁的女儿,也都远在外地。
大年初一、初二,就没有人上门拜年,只有各式各样的团年笺,收了一大叠。
“张家、李家、王家……又一个王家……”五娘子翻看了几眼,也就没了兴致。
自从大老爷得封左柱国,这样的明信片,逢年过节都要收好几摞。
到了大年初三,就热闹起来了。
大年初一,按例是族里的亲眷互相拜年,大年初二,是姑奶奶回娘家拜年。
大年初三,就是同僚故旧、亲朋好友上门的日子了。
江苏布政使李文清自然就是头一份儿。
一大早就拉了李太太并大郎、三郎、十二郎三个嫡子,上门给大老爷拜年。
“杨太太四季如意,一顺百顺!”
男人们自然在外院,李太太就直进内院给大太太拜年。
大太太满面堆笑,起身和李太太对行鞠躬礼。
“新年康健,一顺百顺!”
儿女们自然也都排着队向李太太恭贺新春。
李太太和颜悦色,一边说吉祥话儿,一边亲手发压岁钱。
见到六娘子、七娘子,更是好像见了活宝贝,爱不释手,夸了这个,又夸那个。
“六娘子今年也十二岁了吧?”就问大太太。
“是,有小姑娘的样子了!”
大太太也以欣赏的目光望向六娘子。
正月着红,六娘子就穿了大红洒金蝴蝶的短袄,配上浅红银线百花八幅湘裙,头发梳了两条大辫子垂在脑后,虽然还是孩子的装束,但也有了少女的娇羞。
她的眉眼很像七姨娘,fēng_liú明艳,杏眼里似乎总带了笑。
行动又有大老爷的典雅。
就连见惯场面的李太太都忍不住有一丝惊艳。
“真是个瓷娃娃!”就笑着对大太太夸奖。
六娘子却还是满面天真,也不晓得害羞。
“谢过世伯母夸奖。”她笑盈盈地领了压岁钱,就又去和五娘子咬耳朵。
五娘子却真是出落成少女了。
虽说有六娘子珠玉在前,显不出五娘子的艳丽,但行动之间那股颐指气使的贵气,却是怎么都掩饰不掉的。
虽说眉眼不若六娘子精致,但也有北地女儿的爽朗大气。
李太太却没有夸奖五娘子。
而是拉着七娘子的手,看了又看。
“虽然形容尚小,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大太太倒有几分好笑。
敷衍了李太太几句,才各自分宾主坐下茶叙。
李太太却也只是稍坐了坐就起身告辞,“家里还有来拜年的客人,少不得我要居中策应。”
一般说来,官场拜年,很少全家出动,都是男眷拜年,女眷在家待客。
以李家的身份地位,全江南也就只有杨家值得让夫妻两人双双出动来拜年了。
现在意思到了,李太太自然也要回去接待上门来拜年的客人。
大太太心领神会,又笑着寒暄了几句,就放李太太离去。
倒是李大人和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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