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什么都不知道的船长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他随手甩了一下门,让门砰的一声在身后关上,然后目不斜视,直直地穿过房间,向为他准备好早餐的餐桌走去。
“嘿!比尔!”陌生人叫道。我听出他在竭力为自己壮胆。
船长随即转过身,面朝着我们。我看到他棕色的脸瞬间变了颜色,甚至鼻子都开始发青,就好像看见了魔鬼或者什么邪恶的东西一样,或者,这世上还有其他比这更坏的东西。说心里话,当我看到他在刹那间变得惊讶与恐惧,整个人一下子看起来既苍老又衰弱时,心中隐隐感到有些歉疚。
“来吧,比尔,我知道你是认得我的,你没有忘记你的老船友,我敢肯定这一点,比尔。”陌生人说道。
船长发出一声紧张、急促的喘息,终于,他开口说道:“‘黑狗’!”
“哈!当然,还能是谁呢?”陌生人回答说,似乎变得轻松了一些,“同从前一样,‘黑狗’来探望他的老船友比尔了,比尔住在本葆将军旅店。啊,比尔啊比尔,我们曾经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不是吗?我们两个,自从我失去了两根手指。”他边说边举起那只残废的手。
“喂,听着,”船长回答说,“既然你找到了我,那么就直说吧,你想怎么样?”
“真有你的,比尔,”“黑狗”答道,“你说得很对。我首先得让这个可爱的好孩子给我倒上一杯朗姆酒,谁让我有这个嗜好呢?如果你愿意,就让我们坐下来,像多年不见的老船友一般好好地叙叙旧。”
当我端着朗姆酒回到客厅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分别坐在餐桌的两边—“黑狗”靠近门的一边,侧身斜坐着,以便盯着老船长的一举一动;另一个用意,我想,他是在为自己留个便于逃跑的通道。
倒好酒后,陌生人命令我出去,并且不要关上房门。“你这个小家伙,千万别想透过钥匙孔探听我们说些什么!”他说。于是我迅速地转身走开,退回到酒吧间里去。
有很长一段时间,尽管我努力伸长耳朵,却什么也听不清,只有低低的讲话的声音。后来,他们的嗓门儿终于大了起来,有那么几句话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这多半是船长的咒骂声。
“不!不!到此为止吧!”他大喊大叫道,并且又生气地重复,“如果要上绞架,那么大家就都上,对!我就是这么说的!”
紧接着,就是突如其来的咒骂声和打斗声—椅子和桌子被推翻的声音,金属器具的撞击声。之后是一声痛苦的喊叫,我看到“黑狗”一下子从客厅蹿出来,拼命地逃跑,而船长则紧追不放。两个人手里都紧紧握着锋利的短刀,跑在前面的“黑狗”左肩淌着血。追到门口,船长猛地举起刀,想要给那个亡命之徒最后的致命一击。但是,那一刀被我们本葆将军旅店的大招牌给挡住了,否则肯定会将“黑狗”劈成两半。直到现在,那道深深的刀痕还留在招牌的底端。
这场生死攸关的恶战以这奋力的一击结束。“黑狗”尽管肩膀受了伤,但脚力快得出奇,一跑到大路上,半分钟不到就消失在小山背后。船长咬牙切齿地盯着招牌,一动不动地站着,最后,他狠狠地揉了几下眼睛,才转身走进屋里。
“吉姆,”他说,“拿朗姆酒来!”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一边对我说话,一边伸出一只手扶住墙支撑着身体。
“你受伤了?”我急忙问道。
“酒!”他重复着,“我必须离开这里。快点儿拿酒来!酒!”
我急急忙忙跑去拿酒,可是由于刚刚发生的一切让我心慌不已,手忙脚乱中我失手打碎了一只杯子,还撞到了酒桶的龙头上。就在我颤抖着忙于这一切时,客厅里传来重物轰然倒地的声音。我慌忙跑过去,看见船长直挺挺地仰面躺在地板上。这时,被叫喊声和打斗声惊动的母亲正好跑下楼。见此情景,母亲和我连忙小心扶起船长的头。他呼吸沉重而吃力,眼睛紧紧闭着,脸色铁青,样子十分可怖。
“我的天哪!”母亲急得叫道,“这屋子里怎么净发生些倒霉事!你可怜的爸爸还在床上病着!”
此刻,究竟怎样对船长施以急救,我和母亲都一无所知,实际上,我们并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以为他在刚刚的打斗中受了伤。我拿来朗姆酒,努力试着往他的喉咙里灌,可是他牙关紧闭,下颌像铁铸的一般僵硬,无论如何都掰不开。正在这时,利夫西医生推门走了进来,他是来给父亲进行例行检查的。见到医生,我们大喜过望,长舒了一口气。
“天哪,医生,”我们慌忙叫道,“你快过来看一看,该怎么办呢?他到底伤在哪儿啦?”
“伤?他根本就没有受伤!”利夫西医生说,“他就和你我一样完好,根本没受什么伤。这家伙是中风了。哼,我不是警告过他吗?现在,霍金斯太太,你最好还是赶紧到楼上去陪你的丈夫,如果可能,请尽量不要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我,会在这里尽力救回这个家伙一文不值的命。吉姆,快给我拿个水盆过来!”
当我端着水盆返回时,医生已经撕开了船长的衣袖,露出他那肌肉发达的粗壮手臂。我看见他的胳膊上有几处刺青,在前臂上刺着“好运”“顺利”“比尔·彭斯诸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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