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气,无边无际的血气,弥漫在空气之中,如云似雾,升腾于此方天穹。这里,是一片生机断绝之地,是一片凄厉死寂的禁区,没有一丝生的气息。
平原上的野草,早已经枯死,唯留下干裂的土地,以及成片成片的土堆。这里,有枯木,有断壁残垣,有即将干涸的小溪流,唯独没有一个生命存在于此。
无尽的淡红色雾霭之中,有着一道道微弱的白色光束穿透而出,这里的一切……简直令人窒息,虽不如北锋疆埸的墓土那般恐怖,却犹胜墓土的死寂和凄惨。
这里,是邙山。
一个青年,着一袭白衣,立于山脚下。这里是血山与外面世界的边缘线,向前行,是生命的禁区,往后退,是处处充斥着生机的广袤巨木之林。
不知何时,一阵微风自林中起,吹得青年白发如银河垂落飘飞。青年仰视着面前淡红色的雾霭,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一双重瞳之中满是怀念之色。
在青年的身旁,一个轻甲美女抱着一个小姑娘站在那里。她抬起一只手,撩了撩被风拂乱的发丝,注视着那个风中静立的青年。
他脸上的笑容,处处都充斥着遗憾之色,他的眼睛里,满是怀念。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能够让她妖族神明产生如此波动,
“公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泫雅侧首,向身旁的青年询问道。
“在外面的世界四处走走,修行嘛。”
“我们的族群不该如此封闭的,人族,早已不同于当初那般弱小,我们想要再一次崛起,那就一定要知道他们的全部。”
沉吟许久,白夜缓缓开口,他所说的话,倒是发自他的内心。当下他也算是接受了自己在妖族的身份,欠下了人家的因,他自然要用自己的果来还。
“走,进去看看,然后我们去一趟西凉。”
说完,白夜抬脚,踏上身前的土地,身形渐渐隐入淡红色的雾霭之中。他知道,要解脱邙山部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现实永远比预想中的要残酷的多,短短十年不到的时间,这里已经发生了如此巨变。身为一个曾经将《鬼神盛宴》修炼至大成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眼前这一幕因何而生。
虽然他留下的法是残缺的,但是修改了这残法并令族人修炼的邙山部落先祖确实算得上一个阵法一道的鬼才了。
这阵法施展后的代价,远比他预想中的要残酷的多。十年,所有祭品的灵魂碎片,至多只有十年的时间可以去等待解脱。
若十年之期一到,阵法无解,则一切彻底消失,就此被抹杀,不再留存一丝一毫能够证明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爹爹,我想去找娘亲了,这里灰蒙蒙的,酥酥不喜欢。”就在白夜沉思之际,他的耳畔响起了女儿的声音。
白夜回头,只见白酥酥正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深蓝色的大眼睛不断眨动着,那模样,俨然如一个小苦瓜。
“去吧,我和你的雅儿姐姐还有事要办。”
他点了点头,而后漠然地走在他的登山之路上,短短数载间,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少年,虽仍背负满身仇恨,但是眼下,他已经具备了救赎那些魂灵能力。
尽管他们深陷寂灭的苦海之中,但是现在的他已经可以。这里给了他不同于洪荒的十年,他不想这里就此沦为一片生命禁区。
同样的禁区,他已经创造过一次,记忆中有片飘飞于黑色墨土之上的大蒲公英,那份永恒的痛楚,他已经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他不可能永远保全一个部落,但是轮回可以。
轮回,是连巅峰时的他都不可能参悟的道则,是所有生灵都不可能逃避的存在。因为他和墨夜雪的一个誓言,它给予了他新生,那是重来一次的机会,对于其他失败者来说,是不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
“公子,这雾气着实恐怖。”
白夜身旁,泫雅不禁感叹。这诡异的淡红色雾气,会在不经意间侵蚀她的一切,从她的妖力所演化的轻甲到她的肉身,皆不能抵挡。
白夜讶然一笑,他倒是忘了,泫雅不同于他,她虽是妖主级别的存在,面临这种以如此奇妙的形式存在的洪荒古法,也是稍微有些吃不消的。
他抬起手,单手结了一个玄奥的印法,一道灰蒙蒙的符箓凭空显现,演化而出,接着,它就飘到泫雅的手中。
这是魂符,是他动用身法之力所凝结,虽不是正宗的鬼神盛宴之力,但是已然足够泫雅抵御这里诡异的雾气。
…………
轻轻趟过那条已经快要干涸的溪流,白夜再一次见到了记忆中熟悉的忘川河道和梦了十年的大青石。
白夜轻轻拂手,白色横道,演化如纸,黑色纵道,变化如墨。墨色渲染,一幅草原生活的画卷被他以指尖勾勒而出。
“这是………”
白夜身旁,泫雅却是看的津津有味,仅一刻的时光,她就入了神。从这幅不断变化的画卷中,她体会到了一股极为崇高的道念,以及一些情景。
男人骑马,背着箭袋,手里持一张大弓,护卫着身后的羊群和女人。女人洗衣做饭,灯下织布,缝缝补补,教导孩子。
在这片黑白的画面里,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这是我过的最好的十年。”
白夜轻语,重瞳之中满是回味之色。说着,他轻轻拾起脚下一张断了弦的大弓,抬手,作拉满状,朝着一条朝着他飞扑而来的巨狼射去。
无声无形的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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