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信号断了,面包车带着我和小聚,驶入了安徽地界。
路牌一个个掠过,雨丝细密,窗缝漏进呜呜的风。手机响了,小聚直接掐掉。“哎呀我得关机了,我妈发现了,估计在找我。”
我说:“赶紧跟你妈说一声,肯定急坏了。”
她拿起手机发语音:“妈妈我没事,挺好的,求求你让我出去看看好吗?我不想在病房等死。”
我说:“你妈肯定报警。”
小聚说:“不会连累你的,看完演唱会就回去……哎我妈又打……”她犹豫一下,关机了。
我说:“最看不起这样的小孩了,动不动关机,一点责任心也没有。”
话音未落,我的手机也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林艺。
我二话不说,关机。
小聚翻了个白眼。“最看不起这样的大人了,动不动关机,一点责任心也没有。”
黄昏,即将抵达武汉,路旁出现盖大棚的农户,大妈披着外套,坐在简陋的摊子后,不抱希望地吆喝:“草莓要吗?”
我靠边停车,说:“要。”
大妈不敢置信,左手举起二维码,右手端给我满筐草莓。“你真的要买?我都没想到这个点会有人要买。”
我用手机扫码。“那你为什么要出来?”
她笑着说:“这不你来了吗,谁知道会碰到谁,总能碰到点想不到的。”
本土小草莓,粉粉白白,不甜也不香。小聚用矿泉水洗过,尝试把草莓塞到我嘴里,见我扭头,自顾自一颗颗吃起来,津津有味。
“好吃。”她赞美草莓,还说因为太贵,她妈妈很少买,“我做梦都在想,我能吃草莓吃到饱就好了。”小女孩咕哝着,睡着了。
最后车超过货车,货车尾灯红光甩在小聚脸上,她始终没醒。在我心慌地伸出手指探她呼吸时,她晃了晃脑袋,小嘴吧嗒两下,露出满足的笑容。
驶入市区,心中恍惚,我怎么会来武汉的。
5
开到露天体育馆,宽阔的前门台阶上乌泱泱的人群,馆外挂着陈岩的巨幅海报。我推了推小聚,她揉揉惺忪的眼睛,问:“到啦?”
我把她送到入口。“你一个人行不行?”
她肯定地点头。“我可以的,叔叔,结束了我怎么找你呀?”
我叹口气,对啊,还得送她回南京。“等你看完演唱会挺晚的,我先去找个酒店,地址发你手机上,看完给我打电话,明天我们再回去,今天开不动车了。”
我打开小聚的手机,拨了自己的号码,然后挂断,发现小聚没回答,瞪大眼睛望着人群。
她从未见过这么大阵仗吧,几乎都是年轻人,说笑声浪潮般在场馆台阶上翻滚,外围的黄牛们手握两沓门票,啪啪作响地穿梭其中。最亮眼的还是纪念品小贩,不管阿姨还是大爷,头上都戴着荧光圈和电子发卡,浑身挂满荧光字牌,像个移动的人形灯箱,那点点或红或绿的光源就从他们身上扩散出去,逐渐点缀到观众的满身。
“喂!”我喊住一个小贩,掏出十块钱,“来一个发光的猫耳朵。”
小贩答:“二十块。”
“抢钱吗?”我还在考虑,小聚气鼓鼓拉住我的胳膊,说:“叔叔,我不要。”
我没理会,默默拿出二十块,买了猫耳朵戴在她头上。“别往人堆里挤,你个子小,他们看不见你,容易撞到。”
猫耳朵一闪一闪,映着小女孩兴奋的笑容。场馆内音乐声炸响,观众开始入场,小聚点头刚要离开,突然定住脚步,认真问我:“叔叔,你一定会送我回去吧?你不会偷偷摸摸……偷偷摸摸跑了吧?”
是我的错觉吗,武汉的雨更大一些,天边隐约闪烁电光。
我说:“肯定送你回去。”
小聚转身跟着她一跳一跳,小女孩消失在人群之中。
我胡乱晃悠,用手机搜了家三星级行政酒店,店名还挺气派,叫“江畔公馆”。到了大厅,满目萧瑟,磨秃的地毯,发霉的墙纸,前台木桌子裂了条大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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