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势依旧猛烈。
菜穗子终于按捺不住了。她穿着大衣和皮鞋,多次想避开其他患者和护士的视线逃到外面,但都没有成功,不得不返回自己的病房。后来,她终于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情况下,偷偷沿着阳台,从疗养院的后门溜了出去。
菜穗子穿过杂木林,从小道向车站方向走去。前方吹来的雪花,使她不得不时时弯曲身体,停下脚步。如果走小路,疗养院距离火车站半公里左右。最初,她只是想这样在雪中走走,走到车站,马上返回来。由于最初是这样打算的,她出门时,将给婆婆写的回信放进外套,准备投在车站前的邮筒里。这样做是为了回复今晨收到的来信,信中婆婆表示自己有点儿感冒,卧床一周了云云。
菜穗子在小巷里走了大概一百多米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位斜撑雨伞、身着御寒裙裤的姑娘。
“啊,您不是黑川小姐吗?”这位年轻的姑娘忽然开口问道,“您要去哪儿啊?”
菜穗子吃惊地回头看去,是自己那座楼里的护士。她用围巾紧紧地裹住脸颊,身上穿着御寒裙裤,看上去很像当地人的模样。
“我到那边走走……”菜穗子浮现出腼腆的笑容。由于风雪猛烈,她不由得把头又低了下来。
“您可要早点儿回来啊。”护士小姐有些担心地说。
菜穗子低着头,默默地点了点。
与护士道别后,菜穗子又冒着风雪走了大约一百多米,终于走到岔路口。这时,她真想立刻返回疗养院。
菜穗子暂时停下脚步,用戴着网眼毛线手套的手,掸落头上的雪花。忽然,她想起刚才向自己打招呼的那位护士小姐。她像俄国妇女一样,用围巾紧紧裹住自己的脸颊,于是,菜穗子也不禁模仿她,用围巾将自己的脸颊团团裹住。那位护士小姐性格柔和,自己如此冒失,她言语间并未有什么怨意。接着,菜穗子继续冒着大雪向车站的方向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庆幸,幸好遇见了那位护士。
面北坐南的火车站,四周通透无挡。从单侧凶猛袭入的风雪,只在它袭入的那一侧变成了白色。停在车站阴面的一辆旧汽车,也只有一侧被埋在雪中。
菜穗子想去车站里面休息一下,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体的一侧满是雪花,于是就在车站外小心地将其掸落,然后解开裹住面部的围巾,若无其事地向站内走去。在菜穗子进屋的时候,屋内正在围着小火炉取暖的乘客不约而同地望向她。随后,又像是故意避开她似的纷纷离开了小火炉。菜穗子不禁皱起了眉头,把脸扭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她才明白,下行列车正在进站。
这辆列车的每一节车厢,也都只在同一侧受到风雪的侵袭。下车的这十五六个人,一面不客气地盯着身着大衣、站在门口的菜穗子,一面相互交谈着,鱼贯地走向车站外的雪地里。
“东京那边,据说也是大雪纷飞啊!”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
只有这句话菜穗子听得真切。她愣愣地望着车站外那辆深埋雪中、似乎已经无法开动的旧汽车,心中思忖:东京也会下这么大的雪吗?又过了一会儿,在自己急促的呼吸已经趋于平稳后,她觉得自己差不多该回去了。菜穗子环视了一下站内,不知什么时候,小火炉周围又挤满了人。这些人大部分都像是本地人,他们可有可无地聊着天,时不时担心地瞧瞧站在门口附近的菜穗子。
在前方两三个站与刚才的下行列车交汇后驶来的上行列车,似乎马上就要进站了。
菜穗子忽然想到,这辆上行列车会不会也是单侧被大雪“染”白了呢?接着,都筑明一面身体单侧受着大雪吹袭,一面兴高采烈地在某个村子徒步行走的姿态,猛地浮现在她眼前。适才,菜穗子将自己快要冻僵的双手,伸进大衣口袋取暖。此刻,她感觉到自己那双戴着手套的手,正交替地握着尚未寄给婆婆的那封信和自己的钱包。
刚才围着小火炉的十几个人又一次离开了。菜穗子看在眼里,赶紧走到售票处,一边掏出钱包,一边朝窗口俯下身子。
“去哪儿?”里面传来粗鲁的声音。
“新宿……”菜穗子急切地答道。
正如她想象的那样,驶来的上行列车只有单侧被白雪覆盖。当它在自己面前停下来时,菜穗子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巨大力量所牵引,踏上了列车的台阶。
菜穗子进入了三等车厢。这里的乘客,看见她大衣上满是积雪的不寻常模样,都肆无忌惮地看着她。菜穗子皱着眉头,心中暗自思量:我的脸色一定很苍白吧?随后,她就在门口坐着的一位老人旁边坐了下来,这位身着铁道局制服的老人,正在那里打盹。列车驶入高原深处后,由于积雪很深,人们已经无法分辨近处的群山和森林了。这个时候,大家已经忘记了菜穗子的存在,没有人再扭头回望她了。
菜穗子终于稳定了下来,想好好考虑一下自己下一步的行动。忽然,已经闻惯了升汞水和甲酚气味的菜穗子,车厢内人的体味和烟草的味道使她胸闷气短。但她觉得,这正是宣布自己即将恢复正常生活的那种令人怀念的气息。她这样想着,忘掉了自己的胸闷,一丝不可思议的战栗掠过全身。
列车的窗外,风雪愈加猛烈,甚至连近在咫尺的树木和农舍,都只能隐隐看见。但是,菜穗子还是能判断出列车大概驶到何地了。她忽然想起:在数百米之外那片荒无人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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