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曲闭,她才恍若梦醒,回过神来,出声叫住他:“等一下——”
行至门边的那人没有回头,脚步却因这一句话停下了。
“你...能再吹一首吗?”白橙壮起胆子问,又怕他不答应,加了一句,“我觉得你吹得挺好听的。”
谭启深侧目瞥她一眼,又抬起手臂看了眼腕表,神色恢复成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冷淡的嗓音透着不容忽视的权威:“12点,你该睡觉了。”
“可我睡不着。”她说。
“那就强迫自己睡着。”
“......”白橙瘪瘪嘴,头回在类似于长辈的人那里碰了钉子,有些不甘心。
等到她想好反驳的话时,站在门口的人已经走进屋内,房门闭合,台阶上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都消失不见。
“不吹就不吹嘛,总是说也不说一声就走,没礼貌。”
像是气急了,白橙故意把话说得很大声,连自己出门透气的真正目的都忘了。
直到傅家熄了灯,她才偃旗息鼓,揣着一肚子没说完的话悻悻往回走。
白橙洗了把脸躺到床上,看见放在身边一直陪伴她入睡的布娃娃,那些暂时被搁置的心事复又卷土重来。
妈妈说话不算话,再也不要相信她了。
过了会,她把布娃娃挪到书桌后的凳子上,又爬上床裹紧被子,却翻来覆去怎么着都睡不着,最后只能泄气地睁开眼瞪着天花板。
——“那就强迫自己睡着。”
不知为何,她眼前倏然浮现出谭启深说话时淡漠神情,赌气似地闭上了眼睛。
睡就睡,谁不会啊。
-
经过先前这两件事,自那以后,白橙算是单方面和谭启深结下了梁子。
偶尔碰面,也不再跟之前那样叫他舅舅,甚至他过来的时候,还会借口有事从傅家跑出来。
这样的时候多了,被白向武发现端倪,某次吃饭的时候问起——
“你跟隔壁小修的舅舅是不是闹矛盾了,我看你怎么总是躲着人家?”
“没有啊。”白橙有些心虚地埋下头,“什么矛盾。”
白向武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在她碗里,“既然没矛盾,那下次见面的时候要跟人打招呼,这是礼貌知道吗?”
白橙不说话,对着饭碗嘟囔了一句什么。
白向武放下筷子,立时严肃起来:“你就什么想法就直说,少学别人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
“说就说。”忽然被训斥,白橙也有些生气,鼓着腮帮子抬起头,“凭什么只让我对他讲礼貌,他也从来没叫过我名字啊,我跟他打招呼他根本就没有反应,我干嘛还要去做!”
“对错暂且不论。”白向武依然坚持,“就凭他是长辈,见面你就该先跟人问好。”
白橙:“什么长辈,不就是比我大了十岁嘛,傅明修见了他就怂得要命,我才不怕。”
“你这孩子——”
白向武正要说话,门边却同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祖孙俩的谈话被打断,到底是白向武处变不惊,严肃的神色立刻缓和,“启深来了,吃饭了吗?”
“......”相比之下,白橙就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用筷子刚夹起来的肉丸又掉回盘里。
真的不怕他吗?
好像还是有点。
刚才争辩的话多少有些逞能,是因为她压根没想到谭启深会出现在这里。
尴尬而静默的对视之后,白橙只觉得脸疼。
她等不及要放下筷子离开这里,哪怕先短暂的脱离掉他的视线都好。
“爷爷我吃饱了。”匆匆一句后,白橙立刻挪开凳子往院里走,直到躲进那棵榕树后面,直到只能看见青年的背影。
那一天,谭启深一直在她家待到晚饭时间才出来。
白橙无法得知白向武和他说了什么,他们谈论的又是什么事情。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就在那天早上,白向武在当月体检中,被医院诊断出有心肺衰竭的症状。
白向武戎马一生了无牵挂,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现在还不满十四岁的白橙。
他得在生命消弭之前,为自己心爱的孙女找一个去处。他不信别人,只信得过曾经跟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信得过穿那身军装的人。
傅致鸿年老,傅家长子和长媳白向武并不常打交道,他认识熟知且笃定能托付的人,唯有谭启深。
那天,白向武言辞恳切地表达了自己意愿,他不奢求谭启深能对白橙多好,只希望自己的孙女将来能有一个依靠。
为保万全,在得到谭启深的承诺之后,白向武仍不惜一切代价在病床前跟傅家定了亲。
哪怕白橙百般不愿,哪怕他知道这只是无奈之举,他仍然这么做了。
每一步,每一个交代与重托,都在为白橙今后的人生做打算。
-
2011年的冬天,澜市下了好大的雪。
十二月,白向武因病去世,战友傅致鸿为完成他的遗愿,将白橙以收养的名义留在身边。
来年三月,傅家长子傅远林将傅致鸿接离干休所。
临行前的那天,白橙在住了好些年的老房子里待了许久。
直到夜色将临,无数喧嚣消弭在耳畔。
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光从缝隙处透进来。
谭启深站在原地,眉间聚集的凌厉褪下,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小白,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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