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当年这里曾经准备开发成商用别墅区,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半途而废,之后竟再也未有转机。
彦一突然一回身拉住我的手,飞快的沿着小礼堂后墙往更深处走,我有点胆怯的提醒他:“有蛇啊。”
他却不管不顾,看起来轻车熟路,幸好是冬天,草木多数枯萎,他随手拨开,一路竟也没有沾到我的衣服。
转了几下,就到了一处矮墙边,那矮墙不知怎么塌了一块,红色的砖块已经变得灰黑。
彦一却意外的露出一线孩子般的笑容来,仿佛确认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我心里动了动,跟着他走上前去。
他松开我的手,伸头往那个缺口处看了看,突然一抬腿跨了过去。
我吓了一跳,叫出声来。
那边的工地和这片荒草地还有个三四米的落差,而且碎石众多,直接跳下去有些小险。
却见彦一已经稳稳的站在下面,朝我笑得天真。
原来这缺口下面竟别有洞天,不知道为何有一个土坡,这样穿过两边,都轻松自如。
我也学他的样子跨过去。
脚刚落地,他就一把重新拉起我的手,奔跑起来。
我依稀想到了什么,他曾经对我说:“要是有一天我能回去,我想带你到我儿时的花园去坐一坐。”那时他已经拥有了巨大的精致的人工花园,他就那个花园里唯一的小王子,但是他那么落寞。
而现在,他奔跑了起来,微微眯起的眼睛里,细细碎碎全是笑意。
一瞬间,仿佛能够看到那个四年级时转到我们班上的小男孩朱一强的影子。
这样的笑意,在我重新遇见他以后的任何时间里,都不曾出现过。
我受到莫大的感染,跟着他疯跑起来。
竟不问去向何地。
这时的天,是冬日里少见的晴。
早晨九点多的阳光干净而温柔,天空的颜色是浅碧澄澈,飞机飞过划出的残痕像白色的发带,温柔妖娆,蓝天竟似美人。
远处城市的高楼仿佛隔着一层极淡的雾气,黑衣的大男孩在瓦砾砖块间轻盈的奔跑,周身仿佛被阳光宽容的拥抱。
风刮了起来,只有风在耳边掠过的声音。
像翅膀,像音符。
我不敢张嘴发出任何声音,只怕把沉浸在旧梦里的彦一惊醒。
十二岁那年,我们一起小学毕业,我以为朱一强去了别的中学,但其实,那一年的夏天,他离开了c城,从此改名叫彦一。
他是被他的亲生父亲带走的,那个人甚至自己都没有露面,只派了他的弟弟彦景城,对他出示了亲子鉴定的结果,然后毫无商量余地的迅速为他办了赴港手续。
事实上谁又会给十二岁的他商量余地。
过去的十二年里,父亲一直神秘缺席,母亲虽然性格乖张,但至少给他片瓦遮头。
但是突然间,母亲也轻易放弃了他。
她说:“我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这一天,能和他换得这么大一笔钱。你呢,以后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了,多好。”
她摸着他的头,然后夸张的比划出好大一堆钱的样子,灿若桃花的脸笑得娇媚。
从头到尾,她未为他掉一滴眼泪。
他以为自己恨她,在去到香港后的头三个月,竟次次梦里哭醒都在叫她。
但是一年后,他的亲生父亲面无表情的告诉他,她死了。
发现肺癌晚期,她只熬了三个月,但她至死都没有给她的儿子一个电话。
然后朱一强彻底变成了彦一。
他疯狂,叛逆,自残,破坏,封闭,挣扎,声辩。
做一切无用的反抗。
其实他不明白,所有的不甘和自伤,都只对在乎的人有用。
在那片土地上,并没有人真正在乎他的感受。
他终于在漫长的扭曲的青春里被磨砾成我们再见面时的样子。
心里在哭,却再没有眼泪。
回忆间彦一已经拉着我,站在了一个小小的院落里。
他张目四望,露出一点失望的神色来。
似乎想极力的寻找出一些当年的痕迹,但时光卷起了沙土,埋葬了记忆。
他拉着我,在一处台阶上坐下,我注意到台阶堆满了厚厚的灰土,但他不以为意。
在香港的彦一,十指不沾阳春水,有着富家少爷的各种恶劣行为和脾气。他从来不碰任何他认为不干净的东西。
那个大而空旷的房子里,最活跃的永远是时刻不停在轮流擦拭的清洁工人。
我陪他安静的坐着。
他继续缓缓的转动目光,打量着这个破败的院落。
“那个角上,看见那堆石头了吗,它们已经被土埋得快看不出来了。如果挖开,会发现下面有个玻璃瓶,是吃糖水桔片剩下的那种玻璃瓶。里面有几个弹珠,两个蓝的,两个红的,一个绿的。”
他用手指一指,声音轻柔,,弯起了眼睛和嘴角。
不可思议,这个世上还有一个温暖的彦一。
“还有墙角那堆看起来枯死了的植物,其实它们没有死,那是一株芙蓉花,春天的时候,就会活过来,每年都是这样,会开很大的花朵。”
“还见过燕子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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