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太多,回忆太傻。
我指给他看,声音轻轻的:“那时候最盼望在课间操的时候,你和检查的人一起走过走廊。”
他仰头看一眼,微微笑道:“这个距离怎么看得清。”
当然看不清,根本看不清脸。
“你只要出现,一点点身影,我就知道那是你。”我认真的说。
“有那么好看吗?”他问。
沉浸在青涩回忆里的我一怔。
脸悄悄的烫了。
嘴上却要逞强,反正脸皮已经厚到不怕开水烫:“好看,就是好看!没人比你更好看!”
手里无声的紧了一紧,是他的温暖。
“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你对我这么花痴的样子呢。”他停下脚步,眼睛亮亮的低头看我,但语气却是认真。
我架不住他的目光,索性一头钻进他的怀里,抱紧了他,不肯抬头。
他笑出声来,显得那么开心,像个孩子,回抱我的手臂温柔有力。
我心里暖暖的一颤,就算是在他那么美好的少年时代,我也没有听过他这样开心的笑声。
停了片刻,我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看到他正看着不远处的礼堂。
我躲在他怀里抬头问他:“封信,你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医生呢?”
我记得他曾经是在画画上极具天赋的少年,我一直记得那次我们集体作业在大礼堂画墙画,结果因为效果不好,不得不请他出手相助。他连夜修补,化腐朽为神奇。
但我也记得,他现在的房间里,几乎看不见一张画纸和一只画笔了。
他嗯了一声。
“我从小就知道,我会继承爷爷的衣钵,成为一个中医师。”
“为什么呢?因为被期望吗?”
“因为妈妈的死。”他答得平静,倒是我身体一僵。
像不小心触到的秘密机关。
不知道门后是喜是悲。
“妈妈死于急性胰腺炎,死亡率很高的病。已经进了重症监护室,下了病危通知。爸爸深爱妈妈,整个人都乱了,爷爷做主决定用自己开的中药方来救妈妈。”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气息在清冷的空气里消散。
“一天连喂十次中药,是个很猛烈的方子,爷爷以前在乡下行医曾经用这个方法救活过数人。但是对妈妈没用,两天后她还是死了。”
“妈妈死后医院把责任都推给爷爷,说是家属滥用药。爸爸也疯了,把一切都怪在爷爷身上。他们决裂就是那时候开始的。”
“所以你想努力做个能救活所有人的好医生吗?”自觉这句话有点天真,但我还是问了出来。
他果然轻轻揉了一下我的头。
“世界上哪里会有能有把握救活所有人的医生。”他说:“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也愿意百分之百付出努力的医生,才是病人最期待的吧。”
他一只手把我的手握住,另一只手搂着我的肩慢慢往前走。
“我觉得爸爸是错的,因为他这样的迁怒,这世上敢救人的好医生才越来越少。所以,我想继续爷爷的路。”
我没有再接话。
但我的心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因为那场病,我见过太多因为没有把握,所以不断拒绝,掐灭病人最后一点希望的医生和医院。
妈妈的死,爸爸的恨,理应让封信更加明白,这条该出手时就出手的路,要承受多少误解,压力与艰难。
但他清楚的看到这所有,却义无反顾,从不回头。
这就是我爱的人,他全身是伤,但始终闪闪发光。
我不知该如何感谢这段命运的相遇,感谢封信,活得一如我的理想,就像我多年前初见他时,他美好清朗的模样。
我正在热血沸腾,突然感觉到封信外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他接听后面色变得严峻起来。
“我知道了。“他说。
他挂掉电话,抱歉的对我说:”我要去一下医馆。“
那时,是晚上十点过十五分。
星光稀少,但亮度很好。
仿佛人间宁静,四海温柔,不似有事将生。
34、我会让她为我穿上婚纱,执我之手,冠我之姓
“求求你,医生!给孩子开点药吧!”哭泣的中年妇人扑上来抱住封信的腿,嘶哑的声音碜人又心碎。
地上一卷污脏的铺盖上,躺着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牙关紧咬,脸色白得不似活人。
穿着粗布旧棉袄的中年男人蹲在小女孩身边,粗大的布满伤痕的手指胡乱插进自己蓬乱的头发里,用力的揪抓着,无声的发出悲鸣。
这样的场景,不知道封信是不是见过很多次。
但对于第一次遇到的我来说,却是莫大的冲击。
我知这世间多疾苦,但亲眼亲身,仍是不一样的震撼。
“我劝了很久,他们说什么也不肯走。”值班的小松护士见到封信,大松了一口气,委屈的声辩道。
“外面冷,不如先把孩子抱进来吧。”我脱口道。
一回头,却看到小松明显着急和反对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
封信倒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沉默的看着那对农民工夫妻将生病的孩子抱进屋,眉宇间隐有忧色。
孩子的妈妈一直在哭,断断续续间听到”没有钱“”赶出来“等字句。
封信到底还是给那个因为白血病高烧不退的孩子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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