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来,她没问过她外祖母的情况,她恨她,恨她明知道郑愈的身份却为何一直不肯告诉她,恨她当初为何不直接求皇帝赐婚,将她嫁给郑愈,她明明是可以做到的。
可只不过是她父亲他们反对了一下,她就放弃了。
她放弃的,那是她的一生啊!
到底,她也不是真的疼爱自己。
朱绮冷笑,道:“阿娘,太外祖母,她老人家既然没能阻止泰远侯府的夺爵流放,又怎么能真正帮得到南平侯府保住爵位?
是外祖父在西夏求亲议和之际,献出了小姨,他的嫡次女周宝薇和亲,这才保住了他鸿胪寺寺卿的官位以及南平侯府的爵位,可惜陛下还是收了南平侯府世袭罔替的丹书铁券,外祖父过世,南平侯府的爵位也会没了,他们那样的人家,又如何肯允许我嫁进去,坏了他们的前途?”
虽然她也看不出他们将来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周和恭那种品性,昨日他对明穗公主那副谄媚模样,难道他看不出来公主对他的鄙视吗?
而太外祖母早在泰远侯府被举家流放,小姨被和亲西夏,外祖母病死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但这些她没再说出口。
她抱了抱她母亲,低声道,“阿娘,您打消了这个念头吧,周家哪里是可嫁的人家,我现在虽无郡主头衔,也无什么富贵,但却还有命在,相比外面那些流民,穷苦人家,过得已经不算差,但若是嫁去了周家,那样的人家,说不定什么时候连命都没有了。”
……
三日后。
朱绮原本以为北鹘五王子那件事情就这样揭过去了,她知道北鹘有意求大周贵女和亲,可是和亲之事,别的宗室女可能担心,她却一点也不会担心,再怎么想,陛下他也不会让她这个废太子之女去和亲,北鹘更不会要。
可是这日她正在抄书堂抄书,却有御前的太监宣她去宣和殿见驾。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驾。
也第一次进这样巍峨的大殿。
她跪下,不敢抬头,只看到御座下的一片明黄色。
她父亲恨这个皇帝,她却不恨,成王败寇,那些是是非非又有谁能说得清?
看现在繁华的大周,再看在院中撒酒疯的父亲,她怎么有脸说她父亲比龙椅上那位能更胜任这个皇帝,天下之主?
而郑愈看着下面跪拜的“侄女”,其实若不是木劭拿了一幅画像跑过来跟他求娶,他几乎已经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他厌恶朱成祯,其实隐藏在心底的,他自己可能都不屑自知的,他还很厌恶周宝蕴,实在是当年常宁大长公主和周宝蕴自以为是的姿态恶心着了他。
这么些年,除了监禁一事是他示意的,让这个“侄女”读书习字入读书院其实都是兰妱之意,他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善心之人。
只不过这些都是些小事,皇后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他看着她道:“北鹘五王子刚刚向朕求娶于你,他道那日在清风书铺见到你之后就甚为倾心,再不能忘,所以想迎娶你为妃,却不知你意下如何?
那日书铺一事朕已知晓,我们大周的确没有被人轻薄就需得嫁予谁人的礼法,所以你若不愿,朕可以另给你赐婚。”
他扫了一眼殿下躬着身子勾着头的南平侯周慎和他的孙子周和恭,道,“南平侯府周家是你的外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朕观鸿胪寺周寺丞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堪配为婚,若是周寺丞尚无婚配,倒也算得上是一门好亲事。”
朱绮:……
周慎,周和恭:……
北鹘五王子木劭:……
众人皆是愕然,周家祖孙则是大惊,皇帝那冷冰冰的神情可不像是开玩笑。
周慎“扑通”一声跪下了,顶着满脑门子的大汗道:“陛下,北鹘和大周和亲乃是国之大事,老臣岂敢阻滞,老臣亦不敢有私心,老臣……”他想说老臣之孙也早已定下亲事,可是他早对武安帝惧怕到骨子里,颤抖着唇老半天那撒谎托词竟都是不敢说出口。
周慎还在“老臣”着,眼泪鼻涕一把流,朱绮却是转头看了一眼木劭,却见他目光含笑的看着自己,温和清醒,看不出多少爱慕,也看不出多少冲动,其实后来她回想那日在书铺,他的眼神也一直都那样,似笑非笑,并非是好色之人的神色。
想来,他求娶自己不过是他时局所需吧。
她再看周慎,那个因为陛下说要赐婚就诚惶诚恐到哆嗦的“外祖父”,终于下定了决心。
“罪臣之女愿和亲北鹘,为我大周和北鹘的世代交好尽己绵薄之力。”
朱绮打断了周慎的话。
周慎惊住,然后有些愕然地转头看向出声的少女,恰恰好就对上了少女也看向他的目光,那是他的外孙女。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个外孙女,这么多年,他有无数的机会看她,但他却拒绝去看,在他心中,他情愿那个女儿已经死了,她的孩子他自是更不敢认,他只恨不得和她们无任何关系,世人也都能忘记那些。
可他看了一眼之后就有些僵住,她长得很像宝蕴,也像宝薇。
可是和宝蕴宝薇的目光截然不同,她的目光清冷又幽深,对上他的目光不过是瞬间就转了开来,那眼神看他不过就像一个事不关己之人,冷漠到近乎森然。
他的心就是一哆嗦,这一刻,他也有些拿不定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了。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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