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客栈的后院,昏暗的火光下,林总镖头揭开马车外层的油布,露出里面重叠好了的包裹,伸手从最下面提出了两个最大的来放在地上。
“全部都在这里,一共是六十斤盐,四十斤茶叶。”
火光下,林总镖头的脸色有些发红。虽然在江湖上走了这几十年,该圆滑的也早就圆滑了,但在镖货中夹带私盐茶叶这确实也还是第一次,而这无疑已经离圆滑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了。他始终还是个本分的小镖局镖头而已。
“唔,就算求个稳妥,只在二道贩子那里出手,也至少值一千两银子以上了。难怪林总镖头宁愿走小道捷径进冀州,这些东西可瞒不过水道上的缉私官兵。”着地上的包裹小夏点了点头。他就算没做过这种走贩私货的事,但路子价钱之类的也都听说过,一眼就能出这两包东西的价钱。
“爹,你怎么真的做这种事?若是被发现,镖局不是就完了么?”一旁的林筱燕脸色惨白,连声音都有些发抖。
“你当爹真的不知轻重,愿意做这些事么?但是若不指望顺道能卖掉这些茶盐,镖局又能撑的了多久?这些年走镖越来越难,生意又越来越少,你也是知道的。就连薪水都还一直拖欠着王强,张四他们,他们也是在大家多年的情分上才一直呆在镖局。但长此以往又怎是个办法?再稍微出点岔子,还要赔付给他们的安家费”
林总镖头的声音满是苦涩和苍老。火光照得他头上花白的头发和眼角的皱纹分外明显,这个总镖头现在的模样表情和一个灾年歉收的老农没丝毫的区别。江湖上混口饭吃并不是容易的事。鲜衣怒马一掷千金,快意恩仇割头下酒,那些毕竟只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抑或干脆只是少年们的单纯臆想。真实永远都比臆想不堪入目得多。
“如今林某也只有拜托夏道长帮忙了。夏道长高义大德,林某及有德镖局上下没齿难忘。”林总镖头抱拳对小夏深深一躬。
“林总镖头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也指望着林总镖头能平安卖掉这些。将那符箓银钱付给我呢。”小夏笑笑摇头。他当然也不是太在意那几百两银子,但把话说得自然点,也能让这父女两更放心些。
在不远的墙边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小夏从符囊里拿出一张下三品的分沙化石符往地上一按,火光一闪,符箓立刻化作灰烬。然后提起那两大包茶叶和盐放在了那里,茶叶和盐就像陷入流沙和沼泽一样,缓缓沉入地面去了。稍后这片地面又恢复了原样,只是微微隆起一片,即便是天天从这里走过的客栈杂役大概也不出什么异样来。
“只要先去将镖货送到,了了这桩正事之后确定无人注意你们,再在白石城联系上买家,转回来悄悄取出拿去卖便行了。毕竟我早已从流字营退役,那些官兵若要认真起来可就不一定能吓得住他们。”小夏站起来拍裹。想了想,还是向林总镖头问:“事已至此,就恕我多嘴一问,望林镖头你不要见怪。你们这些护送的货物可是有什么古怪之处么?”
林总镖头对他的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怎么意外。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又从马车上提出了几个包裹和一个大木箱。就在小夏面前打开,再从贴身内衣中取出一张单据递给小夏说:“这一路之上居然有如许多的波折,我知夏道长心中也必定有疑心。其实我也是如此,只是单是我说也是无用,就请夏道长自己来吧。”
“爹!”林总镖头的这些举措让林筱燕也是一声惊叫。
小夏有些意外。照规矩,镖货和交接货单即便是镖局内的寻常镖师也是万万不能查的。来这位林总镖头也是感觉到了其中有诡异,而现在更是视他为唯一可靠的依仗。想来也是,这关系镖局存亡的百余斤的盐茶私货都只能求助于他,其他细节也就没有什么再可保守的了。
既然别人都做到这个地步,小夏也不矫情,接过货单了起来。
货单和货物都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是几包珍珠,两只珊瑚,十来匹苏州云锦,一些颇为贵重的药材和几种这北方难见的宝石原矿。小夏还一一细查过一遍,他的眼力不差,也能出这些镖货本身确实没什么问题,和单据上所写的完全一样,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一点本身就足够奇怪。这些东西本身来说大概值得一万两银子左右,确实也能勉强算得上一笔红货。但也绝不至于能够引来那么多的马贼沿途拦截,甚至好像连那些官兵都对这镖别有心思。
“货确实没问题。那会不会是货主的那边出了问题?至少消息确实是走漏了出去。”
“这货主的身份来历我们自然是不好深究,听说是扬州那边的一位商人,不过有我们县城的主薄作保应该没问题才是,言语口音间也确实是扬州味。至于这消息走漏对红货来说也是难免,只是这次确实走漏得有些离谱”
“对了,那个货主好像有些古怪。”一旁的林筱燕这时突然开口。到小夏和林总镖头的眼光过来,又有些慌张,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闻到他身上好像有一股奇怪的臭味。”
夜深了。
镖货已经重新包好,由另外三个镖师和林总镖头一起抬进房间,彻夜轮番守夜。其他人则早就休息了。风餐露宿了这十多天,又是一路提心吊胆。这些江湖汉子们既伤且疲,这终于到了市镇上能睡个安心觉,好多人几乎是刚刚坐上床沿还没来得及躺下嘴里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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