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去十三年了,郑声都清楚地记得,那天在朝堂上看到四皇子的平安信时,庞相面庞上难以掩饰的错愕惊讶与暴怒。
——这是庞相最后一次在人前失态。
棋差一招。
那时庞相已将先帝、大皇子、三皇子,与徐国公、皇后母家、哑巴二皇子,包括朝廷众臣的反应,都计划得分毫不差。
他环环相扣地串起了一个,堪称天成的完美计划……
那时候谁都以为,庞相距离皇位真的只有一步之遥……
但这一切都被突然杀出的程咬金,昭仁帝给毁了。
——庞相怎能不痛恨懊悔。
好在十四年后,这一切不会再重演了。
这一次他们会提前扫清所有障碍,保证计划实施得万无一失,庞相能稳稳当当继承皇位的。
庞仲却并未完全放心,依旧神色冷沉地道:“……皇觉寺那边也安排好了么?”
郑声闻言一震,轻轻抬头看了眼庞仲,才深吸了一口气道:“回老师您的话,谨遵您的教诲。三国都十分地配合。人马都已在皇觉寺潜伏好了。”
“自从程太妃事发后,皇觉寺已成了京城禁地,并无人会关注到这里。”
“此行若真地再出意外,我们自然会谨遵庞相您的吩咐。”
庞仲轻轻地点头,抬头望着接天的晦暗雨幕,仿佛望着他一团迷雾般的前路:“你做事,我是放心的。我已快过了一甲子了,再经不起一个十三年了。若这回不成功,那便……”
他话未说完,熟悉他的郑声却听出他言外之意。
——那便让大周为我陪葬吧。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令天下人负我。我既然得不到,旁人也休想得到。
庞相的确是个疯子。
但时至今日,他已深深绑上了这一艘船,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开了。
“……还有,”庞相似乎未察觉郑声情绪,素来古井无波的眼眸,难得出现了毒辣与阴狠:“蒋家那小丫头并非善类。无论你用什么手段,尽快杀了她,要是杀不了。在她回京之前,一定要把蒋家的事了结。”
郑声有些发愣。
在整个计划实施以来,这是庞相头一次用如此重视如此警惕的命令语气,让他防备一个人——一个才十七岁的小姑娘。
要知道,哪怕昔年的大皇子的重出反水,庞相都未曾皱过一下眉头。
不过想到被蒋二小姐逼死的程贺,他又觉得理所应当了。
这样一个智多近乎妖的对手,若不早早地解决了,将会是一个最大的变数。
于是他微微低头,恭敬地应了一声道:“谨遵老师命令,学生省得的。学生早就把证据都备齐了,必定会让这蒋家的一家子,很快被押上法场人头落地的。”
……
京城。
东城门。
蒋明娇一行人去苗寨时,花了大半个月的脚程。
对于一般商队动辄两三个月的行程,这一速度已算得上是极快了。
他们回来时却更急。
从苗寨到京城的千里奔袭,他们只花了不到半个月。
一路赶到京城城门脚下时,一群人亦都风尘仆仆,完全看不出半分原来模样。
这恰也是蒋明娇的目的。
朝廷的大部队还在路上,慢吞吞地行走着。一路上他们都隐姓埋名,假装是镖局的人。
为了麻痹暗中监视的人,蒋明娇甚至找了人扮演自己与阮靖晟。
站在京城城门脚下时,果然无人认出他们。
京城东城门的状况,与他们离开时并无而异。
小贩商队排着队,朝守城门的守卫陪着笑脸。
外出的旅人争先恐后地展示着路引。
还有不少西域商队夹杂在百姓的其中,胡商们蹩脚的中原话,高大骆驼的驼铃声与西域马匹的响亮喷嚏声,令场面显得格外热闹。
昭仁帝病重辍朝十日、庞仲心怀鬼胎蠢蠢欲动,平阳侯府突然被问斩……宫城里一系列大涛大浪,丝毫未能影响到百姓。
阮靖晟与蒋明娇先后翻身下马,排在了一个略短的队伍后,朝刀五使了一个眼色。
刀五了然地点头,拿着一壶酒就混入了人群。
不多时人群响起了议论声。
“老兄,你有兄弟在平阳侯府当差啊?那可完了。”
“平阳侯府怎么了?别提了,谁能想到呢,这和皇帝称兄道弟,一起长大的伴读,居然还能在家里私藏龙袍意图造反。”
“是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亏得陛下平时还那么信任他们。”
“什么可能有隐情啊。龙袍是在平阳侯的院子,叫什么岁寒院的地底下挖出来的,还能够有假不成?”
“嗨,无论有没有假,这回平阳侯府都是真的要完了。陛下是真的伤了心了,哪怕还在病里上不了朝,都在病床上下了圣旨,要把平阳侯府全家给抄斩呢。”
“听说平阳侯府的人已经全部被抓起来了,现在都蹲在大牢里呢,三天后就要送上法场了。”
“三天,这也太快了吧。”
“谁说不是呢。听说武冠候刚刚收复了苗疆三十六寨,为朝廷立了一个天大的功劳。现在这功臣人还在苗寨没来得及回来,他岳家就被陛下给一刀咔嚓全砍了。也不知道武冠候回来以后,看到人都空了的平阳侯府,会是个什么感受……”
……
人群还在热闹地议论着。
蒋明娇与阮靖晟却已退了出来,隐在了入城的队伍里,悄无声息地入了城。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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