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大夫内心斗争激烈。
他虽自持医术性情狂妄,却不是鲁莽的傻子。经过两场比试,他已知女神医医学功底深厚,只怕在他之上,绝非庞仲邀请他出山时,所介绍的‘年纪轻轻虚浮狂妄,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一个毛头丫头能胜过已年逾八旬的他,此事着实令人惊异。
但事情既已如此,他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应对。
继续比。
或是认输?
他方才下不来台,嘴硬说的‘诊断专精,并不一定精于治病’,其实是很没道理的。既然善于诊断,又怎么会缺少治病经验。医学之道大半在于诊断,只要能精准诊断出病症,哪怕只依据汗牛充栋的医书,傻子都能照本宣科地治好病。
更何况女神医本身聪颖过人。
他刚准备不伤面子地拒绝比试。
山坡上呼啦啦来了一大群,有男有女约莫二十余人,女人们统一穿粉色春衫锦裤,男人统一穿蓝衣黑裤,一看便是谁家高门的丫鬟随从。
他们看见胥大夫如看见了亲爹,拽着胥大夫的袖子,差点直接给他跪下了:“胥大夫,劳烦您老跑一趟,救一救我们家夫人的性命吧!人命关天!”
胥大夫被拽的一个趔趄:“你们是……”
一名家丁着急道:“胥大夫,您不记得了吗?我们是广孝伯府的,七天前我们夫人身子重头疼嗜睡不舒服。太妃听说后推荐了您去诊治。您说夫人是偶感风寒,给她开了三服药。”
胥大夫自然想起来了:“莫非是你们夫人如今有何不妥?”
家丁跺脚道:“不妥可大了。我们夫人用了您的药后,不知怎的开始流鼻血,自早晨起来到如今,已经流了有一升血。人眼看着就不行了,胥大夫,您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
人命关天!
胥大夫抓起医药箱就要走。
忽然他似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蒋明娇,挣扎犹豫许久后,他终于叹一口气发出邀请:“女神医,可以请您陪老……我走一趟吗?”
家丁弄不清状况:“胥大夫,您这是……”
比起自己虚无缥缈的面子,胥大夫到底更看重病人性命。当着众人的面,他偏过头低声羞愧道:“这是东山医学院的女神医,我的医术不及她。按你所说此症危急性命,我并无万全把握。若能邀请女神医一同去,对你们夫人病情性命大有裨益。”
哗——
胥大夫竟当众承认他却不如女神医!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气。
支持胥大夫的脸色自然不好看,支持女神医的却都神采飞扬。
更多路人却是暗中咋舌,看向女神医目光愈加惊异。
要知道胥大夫可是活了有一百二十岁。
一百余岁可为地仙。
能活到这等岁数,医治过的病人浩若烟海,哪怕再愚钝的庸医都能被锻炼出一手好医术。更何况胥大夫是前朝太医署署长,本身便是万里挑一的名医,医术进益程度可想而知。
这样竟都比不过女神医?
女神医,好生厉害。
一时众人对女神医医术之精妙幽深认识更深!
蒋明娇郑重朝胥大夫拱手作揖:“胥大夫能抛弃成见,只一心为病人,我敬佩不已。”
胥大夫不敢受这夸奖,偏头避过一拜摆手,面上臊得通红。
他若真一心为病人,就不会这么态度蛮横倚老卖老,大喇喇打上山来踢馆了。
他只不过有最后一丝医德。
——人命关天。
因病情十万火急,蒋明娇与胥大夫都未多耽搁,简单收拾医药箱后,各自带着徒弟离开赴伯府。
在离开前,胥大夫扭头打量了一眼东山医学院。
冬日上午初生的霞光万丈里,医学院大门巍峨耸立,其上五个大字龙飞凤舞,隐约可见龙蛇之势,令人看得到书写者心性。
——求索。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这便是她的志向吗?
回想起今日在东山医学院上的所见所闻所经历的一切,胥大夫环视一眼东山,感慨地转身离开。
——是他短视了。
假以时日,东山医学院必定能有一番锦绣坦途。
两乘轿子匆匆远去。
石拱门在晨雾银霜中岿然依旧,仿佛在目送着二人。
女神医与胥大夫离开后,单纯为看热闹的亦跟着离开。但更多的人都会选择来都来了,干脆走走看看,感受一下东山迥异气象。
耳听千遍不如眼见一遍。
早听说过东山男女学员皆收,学员由垂垂老者到垂髫小童皆有,男女可坐在同一个教室学习比赛,甚至许多男子功底尚不如女子时,他们不少人是不相信的,甚至会嬉笑着说一句:“吹得吧?”
但看见东山医学院教室门口的排名表上,一个又一个女医的名字高居榜首,每一个医学院学生却对她们心悦诚服,又在义诊时看见一个又一个女医展露出精湛医术,打破了女医只能治女人病的印象时,他们沉默了很久。
他们开始重新审视东山。
东山风气习俗不同寻常。
因女子可以养活自身,东山的女人们越来越剽悍。她们不再惧怕她人目光,大大方方行走,令不少老学究大骂‘不守妇道’,却也令不少年轻女孩子们羡慕不已。
东山还崇尚野生的创造力。
因为浴春酒与霜成雪的发展都建立在技术创新上,他们并不排斥任何改变与创造。无论是否在作坊工作,只要能提供改进技术的有用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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