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川的上空起了浓云,不消片刻,又消散了。
幻境内,囚室内的血气更重了,暗沉沉地透着不祥的气息,褚珀听到宴月亭缓缓说道:“小师姐,你现在,浑身上下沾满了我的血,都是我的味道。”
那种欣喜的语气,几乎是立刻,就让褚珀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往后跌去。
宴月亭一把拉住她,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小师姐,我不会再松手了。”
褚珀忽然通过他的视角看到了自己的背影,四四方方的小庭院,金灿灿的朝光,她旋身快步往门外走去,轻盈的身姿像一只迫不及待飞出墙围的蝴蝶。
是刚从后山试炼出来那日,她跟宴月亭说清楚,想与他划清界限。本以为从此海阔天空,再无瓜葛。
【如果有一天,蝴蝶想再次飞出墙围,他会剪掉它的翅膀。】
【他给过她机会。】
褚珀后背发凉,这个画风!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你等着,我现在就抓起匕首,把你的魔丹再抠出来!
褚珀被人大力抱入怀里,眼前的景象忽然崩塌,她意识一黑,片刻后,她被人揉醒。
她一睁眼就对上一双眼眸,那眼睛睁得圆圆的,宛如一对黑葡萄嵌在一张小脸上,看上去是个两三岁的小孩子。
小孩低着头,正小心翼翼地带着点好奇地打量她,圆圆的黑眼珠里映出她的模样。
褚珀这次附在了一个什么物件上,小小的,像是一个荷包。
“阿宴,这是长命缕,来,娘给你挂脖子上。”
所以说这个小孩,就是宴月亭小时候?
然后褚珀就被人提起,晃了好半天,终于靠在了他小小的胸膛上,她也借此看清了对面的人,那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妇女,可能三十来岁,眼尾生了些小细纹,笑起来的样子尤为温柔。
妇人把长命缕塞进他领口里,说道:“等咱们攒点钱,就去给你打个银的。”
褚珀被一只小手捂住,紧紧贴在他心口上,能感觉到宴月亭加快的心跳,听到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放出神识,看到宴月亭亮晶晶的眼睛。
宴月亭小时候乖乖的,也不说话,妇人忙活的时候,就把他牵到村口,让他跟村里的小孩子玩。
这些小孩欺生,知道他是从臭水沟里被捡回来的,连名字都还没给取,都围着他叫他野鸭子。
“哈哈哈你是不是真的从蛋壳里孵出来的啊。”
“你说话啊,你不会说话吗?”
“鸭子怎么可能会说话,他只会嘎嘎叫。”
“你是野鸭子,你肯定会浮水的吧。”一群男孩把他往村后边的河里推,让他浮给他们看。
他不想弄湿衣服,不然回家又要给娘添活,挣脱开他们想跑,被人围追堵截的,最终还是被踹下水。有看不下去的小丫头,踩在石头上去拉他。
那些小子就更生气了,撩起水泼他们,叫嚷道:“快来看呀,他们牵手了,二丫以后嫁不出去了,以后就只能嫁给这只臭鸭子了。”
“他是鸭公,你就是鸭母,嘎嘎嘎……”
一群人围着他们嘎嘎怪叫,吵死个人。那被叫做二丫的小姑娘羞得满面通红,捡起石头砸他们。
有大人从岸边经过,呵斥他们,“你们在干什么,别在河里玩,小心水鬼把你们抓去吃了。”
“他就是水鬼啊,从水里被晏大叔捞回来的水鬼。”
“不知道吃了多少人呢。”
岸上的大人快步跑过来,“你们这些臭小鬼,又皮痒了是不是?”
小孩一哄而散,想要去拉他的小姑娘也犹豫片刻,转身跑了。
宴月亭被那人从水里提起来,“快回家吧,别生病了。”那人说完就走了。
他不敢回家,他害怕他们觉得他麻烦,不要他了。
宴月亭浑身**的,就直直地站在岸边,用通红的手指挤水,冻得浑身瑟瑟发抖,转来转去地晒太阳,想把衣服晒干。
初春的阳光除了亮,将他小小的影子投在地上,半点作用都没用。
褚珀神识浮在半空,就这么看着他。
这个幻境是宴月亭的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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