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微微刺痛,冰凉的药膏在手背灼热的地方化开。
“小姐.....要是那天我知晓沈氏是要您去做这等折辱之事,我就应该把她从那帐子里拽出来,让她也尝尝这等被人羞辱的滋味!”
可她终归没有,顾心慈柔软一笑。
冰雪的性子便是这般,总是为她而言,若是那天真的起了冲突,只怕事情远不会这般简单。
虽有心酸,但仍抵不住她暗赞冰雪的进步。
这样想着,嘴上说着安慰的话,道:“你倒是只管说说罢,我想那沈氏听闻只不需你动手便被吓退,不过如今你也长进,不似从前那般鲁莽。”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冰雪拈着药碗的手一顿,眼前有些模糊,眨眼看清小姐时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眸。
“小姐......”
顾心慈打住她的哽咽,要去揩她的泪珠,抬手才发现手上全是水腻腻的药膏。
她轻轻拂过冰雪的手背,叹道:“我现在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父族已亡,我如今能依仗的只有夫家,又正当乱世,只盼在南洋的生意能够稳定下来,这样子诚也能够落下脚来.....”
冰雪知其意下所指,只恐说破罢,她张口要为顾心慈辩解。
“小姐,姑爷他明明......”
“好了!”顾心慈一边抬手一边喝斥,“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现在能依靠的只有张家,若是明面和沈氏.......好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再声张了!以后.....不要总是小姐小姐姑爷姑爷的,你既已经随我陪嫁至张家,就该改口尊我为太太或者夫人,若你还似从前在法租界那般无理嗔狂,平白叫人落了口舌,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顾心慈一番话看似无情,实则饱含深之责切。
怪只怪她主仆二人从云端跌倒尘泥。
顾心慈把她当做自己人,可别人不会。
她是奴.....
果然,一片死寂。
冰雪站在顾心慈一旁纹丝未动,既不上药也不说话。
这下子,顾心慈倒有点不懂了。
她看这从小跟从长大的丫头,一副倔强,两只泪眼,心里忍不住一软,也不管手上腻滑,一把握住冰雪的手。
话出已有些哽咽,“你自是懂得我这样说全然是为你我,你应当知晓,顾家已经成为明日黄花,再执着于过往无异于自毁前途,乱世纷纭,我们二人能彼此相依已是最好的慰藉,只是万事不能只靠想法与冲动,只要我们在,那就是顾家的希望.......”
好似许久无人问津一般,室内一片沉沉粉香,顾心慈二叹,吹开一片薄白。
被推动的气流向紧闭的窗杦而去,却最终没能打开那关的严严实实的木窗,停在窗边阴影的死角里,阳光从窗缝中钻进来。
顾心慈的眼里像凝了一层冰晶。
可这边.....
有熊熊烈火在冰雪眼中燃烧,她走近一步,那火苗印在那冰晶上。
好似找到了生存的希望,她不介意燃烧自己来融化主人,这一切只为最为原始的使命感。
“小..小....夫人!”冰雪愉悦的换了称呼,“我就知道您一定不会轻言放弃!大仇未报,我们怎能善罢甘休!可是.......现在老爷天天宿在沈家,除却换洗衣物来回张府,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要不.....”
冰雪做了一个一死百了的砍刀手势。
“不可!我知你心意,子诚虽然不忠,但好歹是一家之主,若是他死了必定会有宗族的男丁来接手偌大的家业,我一名女子,虽为明媒正娶,如今娘家已经失势,而且成婚到现在我尚未诞下后嗣,更别想掺和这些事务,到时候在加上沈家助长他们威风,最好的下场就是我们被赶出张家,而沈敏瑜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冰雪仿若被提醒了一般,她凑到顾心慈的耳边。
“您说得对,您和老爷至今还未生下小少爷........”
“你是说......”美目微凝,顾心慈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有了孩子,老爷他.....”
她看向冰雪试探着却瞧身边人不住的点头。
“说起来是宗陈年往事.....可您一定不会忘记,当初我们在沈公馆埋伏截走的那个包袱.....”
“包袱?”
往事如自转翻飞的书籍,历历在目,眼前拂过十分短暂的、清晰尚未成型的血肉,鼻尖划过一丝血腥味。
此情此景似昨日故事一般。
“你是说那.....东西.....”
顾心慈的眼中充斥着惊遽、颤抖、恐惧还有似逃避般的疑问。
她天天告诉自己不要想。
可还是忍不住猜测沈敏瑜和张弘宪之间有苟且的嫌疑。
而那样东西就是最好的证据!
耳边嘶鸣,脑子一片混沌,原来她早已看不清前路......
“太太,若此时拿这件东西去威逼,那沈氏估计既不会降服,更有可能将我们斩草除根.....可如果您有了张家名正言顺的骨肉,到那个时候,即便老爷心思不在您身上,可也要念着这张家唯一正统的骨血,毕竟老爷最看重的就是重振张氏,如果没了可以令众人信服的血脉,那么他做这一切又是为何?”
顾心慈冷哼一声,心中柔肠尽斩,“他既不仁我不便不义,到时候我要看看是温香软玉在怀难以割舍,还是血浓于水唯一的传人.....可......你也知道,我和子诚成婚也这么久了,同房的日子你是看着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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