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二十二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北方干旱了一年,年终岁末倒下起了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
草原上,北风卷地,雪花夹杂着枯草四处飞散。
蒙古可汗巴图孟克那宽大的大帐用羊毛趈层层包裹着,又在帐里点起火堆,才有了丝丝暖气,不至于让它的主人像外面那些部众护卫一样,冻得蜷缩在马车后面,用力揉搓着通红的耳朵,以免被寒风冻掉。
满都海已经三十多岁了,为他的可汗丈夫生了八个孩子,其中有两对是孪生。
她身着天蓝色窄袖棉袍,腰上系着金色束带,显得腰身依旧纤细挺拔。
她用银碗盛着热乎乎的羊奶递给巴图孟克,轻声问:“大汗还在发愁吗?”
巴图孟克狠狠地把马刀插在地上,手背上迸出三条清晰的筋络,气愤难平地说:“亦思马音又在攻打察哈尔部了,我何时才能一统草原啊!”
满都海安慰着丈夫——这个年轻健壮的草原君主:“今年大旱,到了冬天漠西各部落早都没了食物,亦思马音起兵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巴图蒙克怒冲冲地说:“哈屯,我不想再等了,现在咱们部族可不缺粮食,秋天的时候我去郭尔罗斯部,一路过去见很多部众的账外都挂着风干的牛羊肉。”
满都海笑着问:“大汗有把握打赢亦思马因吗?”
巴图孟克满腹豪情,自信地回答说:“我有把握,这些年咱们和明国止战修和,互不侵扰,部众、牛羊已经不少于亦思马因,为何不能打赢?”
满都海道:“如果咱们现在和亦思马音决战,即便能赢,那谁敢说明国皇帝不会趁势起兵攻打咱们?到时候咱们可没有本事和他们大明再打一仗了。听说你那好兄弟朱佑樘现在稳稳地坐在太子的位子上,你有信心能打赢他吗?”
这番话令巴图孟克焦躁起来,怒冲冲地说:“那我也不能只乖乖等着,我这半边天的可汗要当到什么时候?”
满都海温柔地把巴图孟克的头抱在胸口,缓缓地说:“大汗不要着急,耐下心来好好想想,咱们总有机会的。”
妻子的安抚让巴图孟克情绪稳定了很多,沉吟了一阵子,突然欣喜地从满都海身上挣脱出来,一双明眸盯着她问:“如果明国和亦思马因开战,我们那时就能有利可图了吗?”
满都海道:“这些年来,亦思马因从未停止过攻打榆林、大同,但也都是派出几千人劫掠些钱财而已,他也知道咱们盯着他。如今他也知道咱们实力不同以往,不会像十年以前,起重兵围攻明国了。”
巴图蒙克说:“我有办法令亦思马因起兵,到时候咱们趁机火上浇油,让他们把仗打大,那不就成了?”
满都海疑惑地问:“大汗有什么办法让亦思马因起兵呢?”
巴图蒙克道:“他们汉人常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我是大元可汗,草原上的君主,明国朝廷和咱们的通贡往来,所以今年大旱,咱们用马匹换取粮食、布帛、盐茶,所以用度才不会太过短缺,这是咱们之长;
然而亦思马因就不一样了,他们所有的用度除了从明国劫掠以外,大部分都是在山西商人那边私下购买。
他们明国太宗时候,以“盐引”引诱商人运粮粟到边境以为军需,是为“开中法”,然而这些年,我那兄弟在明廷设立了‘通财司’、‘盐典司’,搞什么‘商号’、‘盐引’官营,他们边商无利可图,便偷摸和咱们蒙人做起了生意。
如今明廷正严查这些事,如果咱们把这些边商的名单给明廷报一份过去,我那兄弟岂能轻饶了那些他们?
那样,亦思马因断了粮货来路,以他的性子,决计不肯等着饿死,势必又要起兵劫掠一番。”
满都海想了想说:“那样却也决了咱们一半的粮货来源了。况且这样做亦思马因也未必会大动干戈,若他依旧袭扰劫掠一番立即退走又该如何?”
巴图蒙克想了想说:“咱们还可以请求明廷通贡,依旧趁着通贡时悄悄以马换粮,明廷向来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苦日子该过还得过,苦一时没什么,日后我统一草原,再挥兵南下,与我那兄弟一决雌雄,到那时咱们就不必再受苦了。
至于如何令亦思马因和明廷把仗往大里打,我倒是没想好,这几天我去找托郭齐少师商议,他一定有办法。”
满都海笑了笑说:“这件事你们商议吧,我想到一个人或许可以助可汗一臂之力。”
巴图蒙克欣喜地问:“我就知道哈屯有好主意,你说说是谁?”
满都海笑道:“你忘了张鹤龄了吗?”
巴图蒙克失望地说:“你说他啊,这个贪酒好色之人能有什么用处。”
满都海道:“做个信使总是可以的嘛,不然大汗贸然把一份名录递给明廷,他们又不傻,怎么会轻易相信你?”
巴图蒙克摇摇头说:“这个张鹤龄未必便就听咱们的话,他在草原十年了,却从未提过要回明土,我想他一是害怕回去之后落个通敌的罪名连累亲族;二是贪恋咱们草原的美女美酒。
这十年来,他都生了九个娃儿了,比咱们还多一个。若不是瞧着他与咱们那段渊源,我才懒得理会这种没心没肺之人。”
满都海道:“可汗不知,他贪色爱酒正是因他有家难回苦闷所致,他们汉人就是这样,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你若给他一个可以立功回乡的机会,他必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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