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况云十五岁,左秋漪二十五岁,赵清持二十九岁。
新皇登基,举国欢庆。
十年囚禁生涯恍如梦一场,昔时羸弱孩童,摇身一变,成了东穆的少年天子。
但当宴席上,lùn_gōng行赏时,赵清持的一句:“臣别无所求,只求陛下赐婚臣与秋漪姑娘。”却叫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愣住了,漫天烟花下,众目睽睽中,况云一时间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他下意识地就去看左秋漪,但那道纤秀身影却低下了头,如夜风中一朵幽昙。
宴席上被敷衍过去的赵清持,对况云“再过几年”的说辞并无太大反应,仿佛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他只深深看了一眼况云,一只手在案几下紧紧握住了腰间剑。
事实证明,人被逼至绝境,总会想着孤注一掷。
当年被囚西园的况云会,如今久候无期的赵清持同样也会。
他单枪匹马,直接去见了太后,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竟求得太后赐婚,趁况云还在睡梦中时,连夜就驾着马车带左秋漪出了城。
直到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时,左秋漪的身子仍颤得厉害,她知道自己欠了赵清持太多,无论怎样都该还了,可如今星夜下私奔,她脑海里竟克制不住,全是况云那张少年意气的脸。
她看着他长大,陪了他十五年,朝夕相处间,早有什么融入彼此的骨髓,注定一辈子不可分割……
很多东西她不会去说,但她心中明白,她比他大十岁,即使他不介意,但她也是不愿去拖累他的。他的人生还那样长,他应当配上更好的女子,等日子久了,他对她一时的迷恋就会渐渐消散了,她会在遥远的地方祝福他……
眸中有水雾升起,左秋漪伸手去抚,只摸到一手的泪。
她从窗口往外看去,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都城,心中悲怆莫名,却只能留下最后一句,轻轻飘荡在风中的一句—
“再见了,我的陛下。”
(六)
况云率兵赶到城郊时,只看到一地鲜血,赵清持以一人一剑的姿态,独挑一群杀手。
等况云将赵清持救下时,他已经奄奄一息,左秋漪跌跌撞撞地跃下马车,扑到他身旁,泪如雨下:“赵大哥,赵大哥……”
赵清持俊秀的脸庞上满是血污,他艰难地抬起手想去安慰左秋漪,却只无力地触到了左秋漪随身携带的那块玉佩。
“这还是十年前……我在树下送给你的,原来,原来都这么多年了,可惜,我还是等不到你啊……”
赵清持眸光渐渐涣散,虚弱的语气中饱含遗憾,左秋漪一下子哭得更厉害了:“不,不!”她抓住赵清持的手贴在脸上,泣不成声,“赵大哥,我现在就嫁给你,天地为证,我们现在就成亲!”
没有红烛,没有喜服,左秋漪抱紧赵清持,对着皓月长空就地三拜,直到赵清持含笑咽了气,她仍抱着他的尸体不愿撒手,泪流不止的模样叫况云心如刀割,咬咬牙,不得已一记手刀击昏了她。
那群杀手是三皇子豢养的死士,因赵清持做了内应,他们此次专为寻仇而来。
当况云将调查结果告诉左秋漪时,她正跪在赵清持的灵堂前。
外头下着大雨,昏天暗地,萧索得叫人心慌。
“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害死了他……”仿佛失了神般,眼泪顺着脸颊淌下,那道纤秀的背影微颤着,看得况云心如针扎。
左秋漪以未亡人自居,为赵清持守了一年孝。
她被强留在宫中,况云天天都来看她,各种劝说无果后,况云终是忍不住怒道:“你就打算这样为他守一辈子吗?你明明……”
不喜欢他!
后面半句依旧是没能说出来,房中静了许久后,左秋漪忽然幽幽开口:“我今年二十六岁了。”
况云一怔,却听左秋漪接着道:“陛下风华正茂,而我……已经很老了。”
声音在房中久久地回荡,透着难言的沧桑,况云在瞬间明白了过来,绕到左秋漪身前,很轻很轻地捧起她的脸。
两个人四目相接,鼻息以对,仿佛光阴逆转,不辨流年。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况云再来时,额头都磕破了,正流着血,人却是欣喜万分。
他激动地拉住左秋漪,他说,他在太后寝宫外磕了半宿,终于求得了太后一个答允,天下之大,没有人能再阻止他们了……
左秋漪正手忙脚乱地为况云止血,听着听着,却忽然埋下了头,潸然泪下。
况云慌了,一把抱住左秋漪,语无伦次:“你别哭啊,朕以前就说过,朕以后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朕没骗你,你就让朕……让朕照顾你吧……”
左秋漪摇摇头,望向况云,伸手轻轻触向他的额角:“我只是难过,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若是日后留下了疤,可怎么办?”
声音细细柔柔的,却叫况云瞬间恍然过来,一声兴奋的尖叫,抱起左秋漪就转起了圈,笑声飘出窗外,飘得很远很远……
就在这一年,初登大位的少年帝王,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寡妇,封号左贵妃,独宠后宫。
(七)
新婚夜时,当掀开盖头,见到了眉目如画的左秋漪后,况云一下屏住了呼吸,心跳如雷。
这是他盼了好久的一个梦。只有他清楚,这份情来之不易,是历经了多少坎坷才最终换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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