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鲜血绽开,灰蒙蒙的天空被狠狠地撕裂开来。
张春猛地惊醒。他的眼前依然晃着骨瘦如柴的身影,他们跪在地上求饶。然后另一群同样骨瘦如柴的人冲上去,没有怜悯,只有你死我活。连鲜血都没有一丝温度,冰冷刺骨。这样的梦魇已经折磨张春两天了。
手腕和身体从骨子里的疼痛告诉他,这一切曾经如此真实地发生过。
“春丫。”张春手腕和额头上的毛巾滑落在床上。张春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昏暗的房间闪现出一丝光亮,一个健康的,充满活力的身影走了进来。
张春按住了仿佛要裂开的额头,仔细分辨着眼前的事物,理智开始慢慢恢复。
这是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戊戌年,狗年。
记忆中,这一年朝廷将进行戊戌变法。大清帝国与德国签订《胶澳租借条约》,德国攫取了修筑胶济铁路、开采铁路沿线矿产、优先承办山东各项事业的特权。满人政权与汉人权贵之间的斗争已经不可遏制,慈禧太后对汉人的提防已经变成了不满,将义和团变成正规民团,要抛开绿营,用八旗军和民团和洋人一拼死活。
当然这一切与张春没有关系。
三月,春寒未尽。
云龙河从虎头山流出来,时而暴烈,时而温顺地汇入云梦泽,汇入汉江。河畔的云龙镇正在山区和平原交界处,这里的人被称为湖里人。千湖之省,云梦大泽还没有完全消失,湖当然多。当然根本原因除了汉江经常泛滥以外,就是河渠不畅,自涝引起的。
若干年后,一个试图改天换地的伟人开通了多条人工河,把沧海变成了桑田。不过又过了多年以后,在农研所搞环境研究的张春也很难说出伟人的决策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与湖里人相对,不到二十公里,过了燕子口就进了大山,大山里的人叫做山里人。
云龙镇,位于承天府,京山、钟祥、天门县交界处,山里有山贼,湖里有湖匪,又处于三不管地带,历来就没有太平过。这不张家招贼了,或者说这个云龙镇都招贼了。
张家大院,三重的院子,烧掉了一半。
贼人据说是湖匪,但是却是从北边来的。河南遭灾了,遭灾就会有流匪,湖北好活人,所以八百里周湖就多了一股匪人,到了湖北也预示着流匪会化为流民,他们要抢粮度过春荒,之后当几年山贼,就变成这里的山民。只是不管是流匪还是本地人都在这个过程中消耗殆尽,十不存一。
几百年来,这种循环不断,杀戮不断。山里人就是土匪的代名词,当然湖里人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湖里人地处平原,是生产粮食的地方,朝廷保护多一些,相对平静。
云龙镇隶属于京山县,有一个官府的衙门钱粮柜,主管虽然是县丞,也是千总,原来有一百多官兵。不过现在只剩下不到二十人,县丞和两个把总都死了。县令只好派了主薄过来,却只带了十多个衙役。今天有衙役过来问张家的灾情,不过也只是问问而已,不是赈灾,而是敲定春天能不能纳粮。朝廷政不下乡镇,乡镇原本是保甲来管理的,朝廷正处在缺钱的时候,他们关心的是银钱。赈灾变成了乡绅保甲的事情,不过原来的保长是现在张春的老爹,现在张家没人了,只剩下了八岁的张春。
张春的灵魂回归前,原本是农科所的一个研究员,在一次试验中中了毒,因为身体太差的原因,别的同事过了一些日子就没事了。而张春在病床上拖了一年多。最后灵魂穿越了整整一百年。
受难的不止一家,张家岭和金鸡岭,张家两个祠堂没了。金鸡岭张家据说只剩下一个媳妇。
张家岭土匪来得晚些,有了一些抵抗,但是也好不了多少。原本以为也是要灭门的,没想到从死人堆里爬出一个八岁的小孩,只不过已经换了灵魂,一百年后的灵魂。张春所在的研究所隶属于军方,平时要做一般性军事训练,这让张春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武器,还真让他找到了,一把古董级的盒子炮。
张春现在还不叫张春,叫大伢。
张春不知道该怎样评判这场浩劫。人数众多的土匪不能称之为土匪,那就是一群饿得只能用身体撕咬,挥舞的木棍打在身上,甚至连疼痛都没有的灾民。他们抓住任何尖锐的东西,用性命去搏,只为换来一点吃的东西。如果说张家死了三百多人,而土匪们的尸体到现在还没有拖完。
救火,救人或者杀人,整整三天。本家的人一走,张春就倒下了。
进来的女孩子叫春丫,是家门一个姐姐的丫鬟,从外面买来的,十四岁,原本姓什么没人知道,但是现在姓张。这个少女和张春是让张家没有被灭门的原因之一。春丫会武,武艺还非常不错,即便是丫鬟,也总还是吃得饱穿得暖,是张春见到的唯一合乎后世健康标准的人。而八岁的张春会开枪,一把盒子炮,其实不需要瞄准,因为对手根本不会躲避,被打死的土匪们的眼中张春甚至看到了解脱。只是张春太小了,这把古董级的盒子炮威力不大,但是震动还是让张春有些控制不住,整个手腕,连带着手臂现在都肿了。
张春在春丫最后的抵抗过程中,开始开枪。让已经绝望的几个女人也开始了自救的行程。
跟着春丫走进来的还有一个老人,是张家槽坊的大师傅,据说也是买来的,但是跟了张家几十年,正是他带着两个徒弟从后院翻墙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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