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把你们能的,一北冰洋还喝出茅台的气势了。”郑素年觉得他们俩幼稚,但也忍不住把瓶子举起来,“那我就敬咱们的童年,敬所有往事,敬……嘿,邵雪你怎么先喝了!”
她含糊着说了一句“这回我要赢”就给呛住了。郑素年笑得差点丢了瓶子,赶紧给她顺气。
“那都是二氧化碳,你逞什么能呀。”
她咳了半天总算缓过来,一嘴泡沫,摇摇晃晃站起来,又一次举起了瓶子。
“不行,得干了。”
“那就干吧。”
阳春三月的太阳光下,气泡零星地浮上水面,在瓶口处发出细小的爆裂声。
他们的笑声和十多年前那三个孩子追逐打闹的声音重叠起来,把时间与空间都模糊掉了。
02.
“邵雪你快点行不行?”郁东歌站在胡同口中气十足地喊,“就等你,一群人都在这儿等你。”
“我这不吹头发吗?”邵雪急得直跺脚,拿毛巾随便呼噜了一下头发,湿着就跑了出去。五月的早晨气温还挺凉,她一头钻进车里,紧接着打了个哆嗦。
“您是我亲妈吗?人家当妈的都怕闺女着凉,您倒好,这叫一个催命。”
“那怪我吗?”郁东歌瞪她一眼,“婚礼都要迟啦。人家乔木特意挑这五一放假办婚礼不就是考虑你们几个上学的吗,你迟到像话吗?”
“哦,我放假您不放假?我昨儿复习到半夜一点多今天六点您就给我薅起来了,我邋里邋遢地去您脸上有光啊?”
“你们俩别吵啦。”邵华坐在副驾驶座上,烦得回头一人瞪了一眼,“这么好的日子,吵什么吵。”
好日子,是大好的日子。傅乔木和窦思远这婚礼办得叫人猝不及防,请柬收着的时候大家都是一愣。
“你们年轻人就是雷厉风行。这不今年开春才正经谈恋爱,五月份就要结婚啦?”
“嗨,”傅乔木有点羞涩,但脸上的笑是真明媚,“我们俩认识多少年了,还在乎这些。况且您几位不都要搬家了吗,我们想赶在走之前办了得了。”
窦思远家离得远,两家人一合计,都说是北京这边办一场新郎那边办一场。
酒店找的是三环一家专门做婚庆的,大堂金碧辉煌,打老远看过去就上档次。
“你看看人家现在结婚多讲究,”郁东歌“啧啧”感叹,“我嫁你的时候有什么呀,婚纱都是租的。”
“咱们那个在当时也是高规格了。”邵华不乐意听了,“家具、电器哪样缺了你的,矫情。”
傅乔木站门口迎宾,穿了件大红的旗袍,衬得肤白如雪。邵雪一步三蹦地走上去拉着她的手傻笑,目光在她那复杂的头饰上流连半天。
“快别看了,”傅乔木笑着说,“就这一身,早上三点多起来盘头化妆,可把我折腾坏了。”
“真好看,”邵雪拉了拉她头侧的穗,“什么时候我也能穿这么一身啊。”
“那还不是一眨眼的事,”她拍拍邵雪的脸,“到时候你就知道辛苦了,这结婚就是受罪。”
“嘿,你这话说得我不爱听了啊,”窦思远一下从门后面冒出来,“多好的事受的哪门子罪呀,我怎么觉得那么高兴呢。”
他侧了身,郑素年跟在后面也冒了出来。郑素年个高,穿着西服衬得肩宽腿长,打远一看称得上一个器宇轩昂。
“思远哥,你这伴郎没选好,”邵雪一脸愁人地望着他们俩,“比你年轻比你帅,你一会儿离素年哥远点。”
窦思远气得一拍手:“我看出来了,你们俩就在这儿等着给我添堵呢。”
宾客坐了满满一层楼。窦思远虽说家里亲戚来得少,但这边认识的同事和长辈都请到了,大学同学也坐了起码两桌,场面极其热闹。张祁和郑素年坐在靠边的一张小桌子上,看见邵雪便挥手把她叫过来。
“你可来得够晚的,”张祁嫌弃地看着她,“迎亲都没赶上,直接到大堂了。”
“你是不用高考,站着说话不腰疼,昨天几点睡的呀?”她像没骨头一样瘫下去,“素年哥,你不是伴郎吗,不用准备啊?”
“那有什么可准备的,一会儿叫我过去就行了。”他说着凑近邵雪,有点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毛,“你看孙师傅,人家才得准备。”
她回头一看,孙祁瑞拿着份讲稿,挺着肚子在台底下左摇右晃。
“乔木姐让自己师父当证婚人,可把老爷子紧张坏了。一段词背了一早上,急得脑门子上全是汗。”
“是吗,那我可得期待一下。”邵雪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婚礼正经在走流程。司仪请的是乔木一个在广电做播音的高中同学,比婚庆公司自带的档次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邀请证婚人上台的时候,底下几个相熟的同事都笑起来。孙师傅腆着肚子,又清了清嗓子,朝台下起范儿地挥了下手。负责音响的员工得了手势一点头一动鼠标,王力宏去年刚出的《大城小爱》就回荡在全场。
这歌挑得也应景。可不是吗?这么大的城市,他们的喜欢多小又多不显眼。
兜兜转转好多年,最后总算没有错过。
孙祁瑞又比了个手势,歌声渐小,他从兜里把那张稿纸拿了出来。证改的,他看不惯现在的结婚证词,三言两语潦草了事,白话粗俗得让人不屑诵读。
他清了清嗓子。
老人穿越了大半个世纪的声音,在新千年的歌曲声里悠悠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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