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东歌不说话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
邵雪出生那天,北京下了一场大雪。得到消息的时候,邵华正坐在钟表修复室里给一座康熙年间的古钟除锈。鎏金的钟饰被岁月斑驳出片片铜绿,他做得太投入,甚至没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晋宁一身风雪闯进门,惊得邵华险些丢了锉刀。她气都没喘匀,断断续续地对邵华说:“邵、邵老师,东歌生了。”
小家伙在郁东歌肚子里待不住,比预产期早出来整整一周。人人都以为这孩子将来必定体弱,却没想到后来比哪个初生儿都要生龙活虎。满月的时候,晋宁和郑津抱着郑素年去邵华家里看她,只见这丫头眼睛围着郑素年滴溜溜地转,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指怎么也不肯松。
“你们家闺女喜欢我儿子嘿。”晋宁那年也才二十五六岁,美滋滋地向郁东歌显摆,结果被瓷器室的孙祁瑞老师傅白了一眼。
“是个人就喜欢你们家素年,娃娃亲都定了五个了。”
郑津赶忙过来把自家老婆拉走,嘴上转移话题:“哎,邵老师,取名了吗?”
“还没,”邵华初为人父,任何时候都是一副喜悦而茫然的模样,“我家里没老人,想让孙师傅给她取个名。”
老头儿对这种重任显然兴趣盎然:“这不巧了吗?我来之前还真给你想了一个——你家丫头生在雪天,就叫邵雪呗。”
“您这可真够随便的。”晋宁忍不住出声,“我师父可是取的郑素年,您这回合输了啊。”
“邵雪好。”一直没说话的郁东歌忽地开了口。她摸摸自己女儿的脸蛋,满脸都是初为人母的温柔,“雪是好东西,瑞雪兆丰年。就叫邵雪吧。”
名字都是有好寓意的。父母心里的雪干净又清冷,以为自己能养出个阳春白雪款的大家闺秀来,却没想到邵雪的雪不是晚来天欲雪的雪,而是打雪仗拿雪球往张祁领子里塞的雪。以至于全修复室的职工都知道郁东歌的那句口头禅:这怀胎十月,生了个冤家出来。
“这就是为人父母啊。”从回忆里抽身出来,郁东歌长叹一声,“劳心费力,把冤家养大。”
院子外面一阵喧哗,邵雪又跟着张祁和郑素年开始胡闹了。几个家长涮着碗筷,偶尔伸头出去看一眼自己孩子有没有折腾得过了界。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02.
寒蝉一声哀鸣,天高云淡,北雁南飞。
张祁盘着腿坐在椅子上:“我觉得这是个矿泉水瓶子。”
“不像,”郑素年摇摇头,“是个手电筒。”
邵雪深吸一口气,把地上摊开的草稿纸捏成团:“这——是——比萨——斜塔!”
她脚下还扔了不少废纸,上面画的不仅有无法辨别的人文景观,还有毫无美感可言的比萨。除此之外,还有张祁绞尽脑汁猜出来的西红柿打卤面。
“那是意大利面!”邵雪彻底崩溃。
是了,意大利。
秋天来临之际,邵雪她们学校组织了一场独具特色的运动会。奥运的风吹遍了千家万户,学生会体育部也没闲着。几个管事的把这次校级运动会的主题设置成“小型奥运国家文化展”,一个班负责一个国家,需要在开场的时候举全班之力展示所负责国家的文化特色。
邵雪他们班抽中了意大利。
班长从班费里拨款上百元购买了一条白色长幅和水彩颜料,让身为宣传委员的邵雪在上面挥毫泼墨,尽情展示热情洋溢的意式风情。他说运动会的时候,班里同学把长幅举在头顶招摇过市,一定能吸引主席台上评审团的目光。
可谁又能想到,身为宣传委员的邵雪是个手残呢?
“你们班没人了吗!选你当宣传委员。”张祁皱着眉,“唱歌、跳舞、美术、书法,你有一样行的吗?”
邵雪颓废地瘫在椅子上:“我们班做板报就是剪素材往墙上贴,谁想到真要动笔画呀?而且干这个太累,班里没人去,他们硬拱着我上的。”
“那你这水平也上不了台啊。就说这西红柿打卤面——哦,不是,意大利面——唉,可惜了这长幅了。”
邵雪的眼睛转悠了一圈,最后定在了郑素年身上。
“你看我干吗?我快期中考了,没这闲工夫。”
眼看着邵雪丧失斗志地瘫在椅子上,张祁和郑素年交换了个眼神。对方像想起什么似的点了点头,张祁随即坐到邵雪身边。
“邵雪,这个事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
“什么转机?”邵雪把手边的草稿纸撕成巴掌大的碎片,“你帮我画?”
“很接近了。”
“扯,你接着扯!”邵雪瞥他,“你那美术水平我又不是不知道。小时候你上幼儿园大班我上小班,你们班老师让画一家三口,别人都画的爸爸妈妈和自己,就你为了逃避画人只画了三个圈。老师问起来你还说这就是一家三‘口’,你妈那口还是红色水彩笔画的说那是口红……”
“你打住!”张祁被她说得有点臊,“我能让素年帮你画。”
她的眼神狐疑地在两个男生之间转了转。
“素年哥凭什么听你的啊?”
“这你别管。”张祁一副“这是爷们儿之间的事”的表情,“反正你帮我签名,他就能帮你画。”
“签几个?”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张祁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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