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让郑素年消化一会儿。
“要想把创作者的心境带进自己的心里,你的心境首先要达到一个‘空’字。不然填得满满当当的,哪还有地方去隔着千百年感悟先人呢?”
“素年啊,”他站起来,拍拍郑素年的肩膀,“你的心不静。”
郑素年抬眼,望着故宫延展开的红墙,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要是问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有点管得太多了?”
“我在想……”郑素年低声说,“得不到的。”
“不甘心,放不下,谁都会,”时显青摇摇头,“我也会。人非佛陀,怎么能没牵挂。可是既然你入了这行,你就要学着……”
他拖长了声音:“学着修行。”
既为匠人,即是一场修行。
他们这些修复文物的,更要做得纯粹。
那天下午别人都去开会了,因为和郑素年没太大关系,他就没去。静悄悄的修复室里,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梦里是缥缈的山河。乌黑的山,冷白的水。他坐在一叶孤舟上,身边站了一个披着蓑衣的老人。
“您要干什么?”
“等人。”
“在河上等?”
“在河上等。”
“您要等的人,要是不来呢?”
“一直等。”
“为什么不能去找呢?”
那人沉默片刻,慢慢地把头转向了郑素年。他微微把罩在头上的蓑衣抬起来,露出了一双年轻干净的眼。
“因为我知道她会来。”
郑素年一愣,随即大惊。
那分明是他自己的眼睛!
湖水“哗啦”一声升起来,他眼前一花。睁开眼的时候,就听见隔壁漆器组的喧哗。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又把盆儿给扣了!”
那幅画临摹到尾声的时候,修复室迎来了几个来自国外博物馆的客人。
外国人对瓷器感兴趣,和窦思远聊了半个多小时才往书画组那边走。翻译是个年轻女孩,发音清晰,口齿伶俐,和这里古朴的气氛格格不入。
郑素年本来没打算理他们的,抬头打个招呼便朝自己的桌子走过去。谁知道那翻译的女声一顿,一道目光随即锁定了他。
时老师尚在介绍他们的工作,来客推了一下翻译的肩膀。郑素年心里觉出奇怪,再抬头,就看到秦思慕一边翻译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郑素年觉得他一定是和秦思慕有什么相克之处,不然不可能每次见她都像这样浑身不舒服。
外国人听完了文物修复的介绍,就自行散开去看故宫的楼宇宫殿了。秦思慕没了翻译任务,就走到郑素年前面,用指节敲了敲他的桌面。
笔尖一颤,郑素年“嘶”了一声。
“你再使点劲我这个月就白干了。”他放下毛笔站了起来,“有事出去说吧。”
出了修复室重叠的大门,两个人站到了一处人少的角落里。冬天的北京阳光向来稀薄,照在郑素年的脸上、身上,显得他有些不近人情。
“我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你,”秦思慕单刀直入,“你还和邵雪有联系吗?”
那个短暂的电话从郑素年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郑素年啊郑素年,我真是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男的。”
秦思慕这话显得有点多管闲事,郑素年却也没生气。
“我一直以为两个人谈恋爱,主动的应该是男方。那年邵雪说她要走的时候,我真没想到你这么轻易就能把她放走。”
“放走?”郑素年这回眉头皱了起来,“她是个人,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
她有权利选择自己以后的道路,什么叫我放走?”
“你不知道她喜欢你吗?”
“知道,我不光知道她喜欢我,我还知道我也喜欢她,不比她喜欢我少。”
“那就更没理由了啊。”秦思慕试图说服他,“我之前也没想这么多。
不过最近知道了她的一些近况,我觉得她一个人在外面也挺苦的,你为什么不把她找回来呢?”
郑素年的眉毛皱了皱:“怎么苦了?”
“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苦的地方多了去了。”
郑素年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心压得古井无波。
“秦小姐,我是很不喜欢别人管我的私事的,”他后退一步,看着秦思慕,“不过你是她的学姐,那我就多说几句。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恋爱观的,你觉得我应该去把她找回来,我却觉得我应该给她绝对的自由。我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去阻挡她选择的道路,无论是艰难还是容易。”
秦思慕:“我真不懂你们这些人。喜欢她为什么不把她留下来呢?”
“邵雪和别的女孩不一样。”郑素年越说思路越清晰。他倒想感谢秦思慕,强迫自己把这些如乱麻一样的事整理出逻辑来,“给她自由是最适合她的方式。
我能承诺的是,如果有一天她回来,我在。其他的,都应该由她自己来决定。”
“你怎么就知道她会回来呢?她如果不回来呢?”
“那我就一直等。”
秦思慕愣了一下,语气明显软了下去:“你,真的会一直在?”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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