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问他是否买东西。白起在身上搜找。他要找什么?伙伴拿走了一个东西。
小贩已经凑近了他的耳边,他听到低语,好像是小贩的,也好像是自己说出的。
“献身于我……”
“
“来解脱吧……”
一滴血落在手上。心像被刀锋刺穿一般,白起猛地跳起来,抓住伙伴的手飞快奔跑。
他们跑出王宫,向南跑过泥泞的道路,跑出无主之城,跑到南荒的沙漠,一些怪兽朝他们扑过来,白起什么也看不见了。
南荒老人说当人作恶到一定的程度,可怕的怪兽就会从海上过来,人将跌落在自己的噩梦,永无解脱。
伙伴蹲在他的身边,白起数着世界上的红色和黑色。
伙伴的声音变得清晰,他说一直以来,一直以来,他悄悄学着生活的要义,金色不比其他颜色更重要,人不是万物的中心,也不是他族的中心;人需要了解别人,关心别人;被宣告的重要并不重要,在人心里发生过的东西才重要。
伙伴的身边有个医师,他说,你既然问到自己是谁,发生了什么。我来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南荒,又是玄雍,你是自己,也是你见到的每一个人。你是你的旅程,你的故乡,你与世界一起掉进了血里。
南荒的大海也成了红色。其它颜色呢?白起朝海里看,什么也没找到。
在沙滩上找到了别的,小时候埋进沙子里的圆形贝壳。白起把它握在手心,沉沉睡去。夜晚的海边非常冷,刮着寒风。
他发现自己的手让贝壳变黑了,因为整个身体都变了,血液亮红,皮骨淤黑。他把脸埋进沙子,或者那个贝壳。
伙伴和他争夺着贝壳。伙伴把贝壳叫做面具。你不能戴上面具,你在这里,而不是那里。你在玄雍,而不是南荒。
你醒着,而不是睡着。你活着,而不是死了。不要在噩梦和诅咒里寻求力量,不要去寻求有代价的力量。不要像我一样,什么也看不见。
白起摇摇头,把脸探进贝壳,它渐渐完全包裹了他的脸,傍晚海中所有柔和的颜色融入到他的心,南荒童年里所有的事情……一颗微弱的星星在天河中孤立的闪烁,却是最强的光,足以击碎整个天幕。
“我是活着。在夜里,也看得见。”
给予
无主之城横亘在玄雍与南荒间的过渡地带,许多人聚集在这做生意。
仿制品、简单生计和消磨时间的小玩意儿层出不穷,是滋养快乐哲学的源泉。
南荒分给它烈日的一丝,玄雍的山崖给它投下了一小片阴凉。
一位青年坐在木制小柜边,小柜开着,里面有好几层,放着草药、纱布、酒、书籍、稷下鹊小七仿制品在最上面一层,歪着头看着路人。
青年拿着一本书,这是当时玄雍蒙将军借去的,隔了几日,盛传着他们这样的人有生命危险。又隔了几日,他被叫去玄雍,和许多人聚集在大殿外的广场,但新君主没说两句,把书还给了他们。
隔壁同行说,这样的蠢事他决不会去做。
如果书被收了,就立刻收摊躲一阵子,或者离开这。
他甚至有一个随时用以逃离的、准备全面的行囊。他告诫说,记住自己出生的这个地方,这个缝隙地。夹缝之中,生存的第一要义,是躲。
躲一阵还能晒得到太阳,就是幸福。
青年偏把人世看得轻松。有人叫他去,他就去;被还了书也就走,对所谓权力并不害怕。
有太阳就晒;没有这个夹缝里的太阳,他也照得到光。
在他心里,有一种无比的静谧的光。
他翻着还来的书,检查书页,修补破损,丝毫未注意他人。
在巷子另一边,新君主正在看他。当他抬起头时,他已经走了。
白起和君主走在无主之城,他困难地跟随着那隔着好一段距离的身影。他没拿武器但戴着面具,一踏进这里,许多目光瞬间就捕捉到他,又不经意地挪开。
没有几个人看到新君主。他轻装出行,比这里的混混更灵敏,悄无声息地在一个地方晃了又走。
他不愿再来这里。但君主坚持要他和自己一同前来,他有一个祈愿。
上一次来这时,白起寻求到了一副面具,躲过血与目光,在恍惚中走出城门,回到玄雍。
那是和君主稷下归来,借兵鲁班大师,联同蒙将军与血族交锋。无主之城的激战是最后一役,将血族彻底驱逐回南荒。
玄雍人士气高涨,赞美新君主,将那位坚韧不屈的战士尊为胜利的象征。之后几年,无主之城也会在这一天放烟火,表达对玄雍的敬意和臣服。
但在那一年的那一天,白起收兵后,没有人可以去放烟火,因为遍地是永久沉睡的人。
那天晚上,最后穿过这里的人是他。那把让人闻风丧胆的武器压在背上,它很重,在他背上的时间太长,他从来没有这样觉得:自己的背仿佛要被压断了。
也因此垂着头,目之所及是无数静止的眼睛。这些眼睛过后也在他的梦里。
脸在战斗中被划了一道,碰巧是旧时伤口。在前往稷下的途中,他便挨过这么一下。血族病源由此侵袭,那时贤者为他治疗,封印邪血。还说,当心这处旧伤。
即使捂住脸,血也从指缝里渗出来,滴落,和地上所有的血汇聚。
一息尚存的人,年纪和他父亲差不多。白起走过去,没站稳摔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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