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如沉默下来。
翻过眼前最后的一座山头,众人也终于停了下了脚步。
月亮再一次从云翳后出现,向他们眼前的山峦投下一片清晖。
延绵的群山在这里消失了,他们脚下是一片巨大的、裸露的岩地——而先前柏灵听见的声响,正是远处开采石料的壮丁发出的。
柏灵看向一旁的牧成,“这里是采石场吧?”
“嗯。”牧成掩着口鼻,抬头看向老徐。
老徐带着人,往一旁背风的地方去了,几人一道跟随着坐下休息。
其他几人递来了水囊,但柏灵几人没有接。
“喝点吧,”一人劝道,“一会儿下去了,喉咙干得受不了,有你们渴的时候。”
“下去?”牧成颦眉,“下这采石场里去?”
“我来说说今晚要做的事情吧。”老徐两手插在袖中,“一会儿老二老三,还有你们俩——”他伸手指了指牧成和柏灵,“都跟我下井。”
接着他看向人群中另一个瘦弱一些的年轻人,“老四就在外头把风,顺便看着他们的这个病号,看好别让他跑了。”
“我也跟你们丑话说前头,”老徐说着,起身走到柏灵和牧成的身旁,“这一片地方都是官家的地,夜里看着没什么人,白天到处都是巡逻的。路上还有各种各样的暗井……别想着自己跑,你们跑了,回头麻烦只会更大,知道么?
“安安心心跟我下井救人,”老徐颦眉道,“人救出来了,明天一早我们两拨人一拍两散,我送你们回外头的正路。”
柏灵和牧成没有说话。
难怪这个老徐要先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原来是吃准了没了他带路,他们仨自己出不去啊。
“可以。”柏灵和牧成答道。
老徐笑起来,“爽快,那走,剩下的事我们路上说。”
……
对这一片采石场,老徐表现出了惊人的熟悉。
五人沿着石壁上潦草凿就的阶梯慢慢往下走,月色忽明忽暗,老徐则带着人在这明暗之间穿行。
“……这么说来,那些客栈里的协兵都被带到这里来采石料了?”
“来这儿还算好的,这边采的都是石灰,”老徐哼了一声,“离这儿十几里地,还有一座开采硝石,被安排到那边才苦。”
“等等,”柏灵有些想不通,“这地方规模这么大,难道是私矿?”
“当然不是了,不是都说了吗,是官家的。”老徐答道,“不然这一片的路能封?哪个私家有这种通天的本事?”
牧成接口道,“可官家采矿用得着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直接加征徭役不就行了。”
老徐没有回答,带着众人翻过一道圆木围栏。
柏灵看了看老徐,“我们今晚是去救谁?”
“我儿子。”老徐轻声答道,“还有我同村好几户人家的儿子。”
“您也不是徽州当地人吧?”
“不是,”另一人回答道,“我们青州的,不过已经来徽州两年了。”
“都是为了救人?”柏灵问道。
“对,”老徐点头,“得亏是阴差阳错进了永平镖局,上上个月才把事情查清楚……”
几人忽然安静下来。
不远处,有官差提着灯笼漫步而过。
等到巡逻者走过,老徐又开口,“那个秦四爷就是个蛇头,专门给这片采石场招人的。官家的粮这两年都是走镖局来运,衙门里要的人,秦四来弄。
“那个协兵的告示就是秦四爷的主意——他们都不招本地人,就是为了之后方便送到这里来。”
另一人接道,“说是干满五年就放人。什么时候满五年了,什么时候给银子走人,但在这鬼地方,能不能活满五年都不知道!”
“嗯,老三的娃娃是去年来徽州探亲丢的吧?”老徐看过去,“丧心病狂了。”
“孩子多大?”柏灵颦眉。
“虚岁十岁。”老徐答道,“除了招外地协兵,他们还有别的法子弄人。”
牧成看起来困惑极了,“可这么小的孩子抓来能干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你没下过井吧?”
“没。”牧成老实答道。
“井下头好些地方窄得很,”老徐压低了声音,“就是这么个年纪的娃娃才好过。”
前面又来了一队巡逻兵。
在进入采石场之后,这样的队伍慢慢多了起来。
等到他们走过了之后,老徐才鬼头鬼脑地探出身子,接着往前走。
“下井必须得五六个人,”老徐说道,“本来我们人都是算好了的,结果这次你们那边协兵出岔子,我们有两个人也和秦四一起被牵连下了狱,刚好碰见了你们……也算是老天自有安排了。”
“我刚还想问呢,”牧成轻声道,“这么大的事情到了才告诉我们,万一我们做不了呢?”
“能做得了是你们的运气。”老徐轻声答道。
牧成颦眉,没有听明白。
一旁的柏灵忽然开口,“听徐师傅的意思,要是我们刚才来的路上体力不支了,你们是打算就地就把我们给解决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老徐干笑了两声,“总归现在有人帮忙是好的,你们虽然有一个干不了活儿的,不过放在上头望风正好。”
牧成心里才涌起来的一点同情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为什么必须得五六个人?”柏灵又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老徐低声道,“这里说不清楚。”
不多时,几人终于来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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