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灵的表情微微扰动——几年前她就已经从衡原君那里窥探到了当年惠施死去的真相,但……申集川知道吗?
床榻上的申集川咳了几声。
“我也……不应该死在这里。”他轻声道,“我应当,死在马背上……”
柏灵目光低垂,一时间有些不忍。
“将军多活一日,便是一日的威慑。”她轻声道,“就像七年前你从平京回来,突然杀了金贼一个出其不意一样……他们怕这样的计谋。”
申集川笑了笑,带起了一阵咳嗽,低声道,“……该换人了。”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老仆又一次进了屋子,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走向申集川,而是停在了柏灵身边,他躬身低语,带来了韦十四和柏世钧刚到了外屋的消息。
“走吧。”申集川闭着眼睛道,“别让他们等久了……”
柏灵叹了口气,却没有起身。
“来得匆忙,我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但之前将军说想睡一个好觉,或许我确实能帮上一些忙吧。”
申集川笑了一声,声音越来越轻,“我可没力气再和你再说那些有的没的……”
柏灵莞尔,“不用将军再说什么,将军听我说就好。”
“……你要做什么?”
“将军刚才不是好奇,我是怎么让那些周人都接连梦见思乡鸟的吗?”柏灵轻声道,“这个法子我以前在宫里也用过,不知道现在对将军管不管用,但我们可以试试。”
……
这天夜里,柏灵从申集川的屋子离开的时候,已是深夜了。
申集川睡着了,柏灵则坐在他的身边,陪着他说了许久的话。
等到掀开帘子,柏灵坐在藤椅上被抬出了里屋的门,柏奕和柏世钧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柏世钧几次张口,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在外面等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心情从一开始的激动万分慢慢冷却,可当四年不见的柏灵再次从门帘后露面,他又忍不住啜泣起来。
外屋的烛火映着柏灵的眼睛,她一见着自己,便笑起来喊了一声爹。
柏灵也红了眼睛,她的目光看起来有些困倦了。
灯火昏沉,让柏世钧一下就想起了从前的许多个晚上,大约也是像现在这样,自己在外屋做着自己的事,而柏灵在里屋睡着。
偶尔起夜的时候,她掀了门帘出来,撞见自己在客厅里看书写字,就会问他为什么还不睡。
柏世钧一时有些晃神,直到柏灵又喊了一声。
柏奕之前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过了,柏灵身上有伤,不要一个激动就上去拥抱,让她好好躺着,不要乱动。所以柏世钧一直站在原地,直到柏灵向着他伸出手,他才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到女儿身边蹲下来。
柏灵累极了,她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但还是抓着柏世钧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
在回暖阁途中,柏灵就睡了过去。
锦衣卫们取来了又轻又软和的鹅绒被盖在了柏灵的身上,直接抬着藤椅往回走。
“刚才柏大伯在,我没有问……”韦十四跟在柏奕身后,脸色有些阴沉,“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柏大伯送回去的信里不是说好了等我回去吗?”
“是柏灵的主意。”夜路上,柏奕的脚步放慢了一些,似乎有话想讲,他想了许久,低声道,“等明早柏灵醒了,让她亲自和你说吧。”
“你现在,就告诉我。”
韦十四的声音带着些微压抑的怒火——柏奕从未见过十四发怒,不禁被这低沉的愠怒声震得愣了一下。
他停下了脚步,认真看向十四。
十四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在熬过这样一个艰难的夜晚以后,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疲惫。
在他们沉默的间隙里,柏世钧和藤椅上的柏灵渐渐远去,有锦衣卫已经注意到了韦十四和柏奕的落单,但他们没有管。
这两个人要做什么,原本也不在这些锦衣卫的任务之中——事实上,只要柏灵和柏世钧两人还在这里,柏奕和韦十四也就不可能走远,他们会回来的——现在的柏灵,根本就经不起折腾。
等到周围再没有别的闲杂人等的时候,韦十四一把抓起了柏奕的衣领,他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血色,将柏奕狠狠地推砸在了近旁的矮墙上。
韦十四咬紧了牙关,额上青筋暴起,恨不得把眼前的柏奕暴揍一顿。
他竭力压低了声音,“你们两兄妹,到底在想什么!”
柏奕投降似的举起了双手,“十四,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你要我怎么冷静,所有努力,所有——所有努力,现在全都白费了!”韦十四的声音近乎低吼,“你不要说这是柏灵的主意,她连下地都困难,没有你配合她能一个人走到这里!?”
“十四——”
“你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皇帝过几天就会以探望申将军的理由来鄢州——柏灵病着脑子不清楚在那儿胡闹,你也脑子不清楚吗!?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呵——什么都算好了,到头来你们两个自投罗网……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柏奕又叹了一声,他左思右想,拧紧了眉头,最后照着自己的脸狠狠揍了一拳。
这一拳实在太重了,揍得他当即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
“不要跟我来这套!没有用!”韦十四拎着柏奕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你以为我不会动手揍你吗?”
“可能我确实做错了。”柏奕低声道,“我确实该打,但你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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