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建熙帝做了一件非常有想象力的事,他把这个会损害帝星的儿子——衡原君,偷偷塞到了沁园。当时正是深冬,沁园不仅缺炭少煤,连日常的吃食都常常克扣。他寄希望于衡原君能因为照顾不周而夭折在沁园,这样便不是他的责任了。
“而另一边,建熙帝则直接派人,去杀掉那个被送出宫的兰芷君。”
“不过他既低估了见安阁的手段,也低估了自己兄长的慈悲心。”陈道平说道,“他没想到自己派出去杀掉兰芷君的杀手没有得手,而沁园里的衡原君,则被先太子竭尽全力地养大了。”
“这个故事的始末被记录在一本叫《金石录》的小册子里,是由建熙帝生前身边的大太监黄崇德在临终前口述,旁人代录的,主要是讲建熙一代宫中规矩,也留下了这么件建熙帝的往昔佚事。”
“所以后来,有人猜测,陈翊琮可能是死在衡原君的手下——毕竟这也很符合衡原君‘有损帝星’的预言。”
陈道平双手抱怀,静静望着展柜中的画像。
“不过说真的,陈翊琮真是历代帝王里,我最喜欢的一个了。”
零继续凝视着画面上的老人,“为什么您最喜欢他?”
“陈翊琮是一个很神奇的皇帝。”陈道平笑着道,“你读史书的时候,会忍不住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穿越过去的。”
“他出生在一个典型的帝王之家,父亲是当时唯一成年的皇子,他又是最受宠爱的圣孙。这样一个受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熏陶长起来的孩子,在登基以后,却力推专司科举,完全不顾朝堂上士大夫们纲理伦常的那一套,推起了科技强国的国策。”
“在陈翊琮在位的三十多年里,大周的农学、医学、金属冶炼、火器制造……等等等等,都产生了奇点式的飞跃,将同时代的其他文明远远甩在了后面,这个近乎碾压的差距一直持续了四百多年,直到周朝覆灭。”
“升明一代,不仅技术进步,而且名臣辈出,除了现在大家耳熟能详的那几任首辅大臣,因着专司科举,朝堂上涌现了一大批技术官僚,和传统的文臣又形成了新的平衡……是真正百家争鸣的时代。”
“到今天为止,很多人都不得不佩服他早年的战略眼光。在他登基后的第七年,金国突然表达了求和的意图——金国之所以突然软下去,是因为当时西边的大辽正在壮大,陈翊琮以卓绝的眼光看见了这个更大的敌人,趁机换回周国的遗民,韬光养晦,保留了实力。
“在辽灭金之后,陈翊琮又亲自北上,正面抵御了来自辽蛮的侵袭,甚至将大周的国境线往北又推了四分之一。”
“也同样在升明年间,平京的官窑百花涯里竟然产生了我们历史上第一个妇女救助组织兰馨会。在那个时代,以教授妇女就业技能为手段,提倡女性进入轻工业领域,以实现自身的经济独立……这种理念,实在太超前了。”
“可惜了,这样的皇帝只活了五十多岁。”
“因为暗杀的缘故?”零问道。
陈道平摇了摇头,“这还是很阴谋论的说法,关于陈翊琮的死,更可能的原因是几次亲征留下的旧伤发作,升明帝晚年过得不大好,每逢下雨左肩的老伤就会发作,有记载说疼得厉害时,皇帝夜不能寐甚至彻夜哀嚎,令闻者惊惧。”
“相比之下,衡原君就幸运多了。他足足活了一百零二岁,放到现在也是高寿了……可他又自幼体弱多病,谁能想象他竟然能活那么久,久到把所有敌人都熬死?”
两人继续往前走,零看见右手边的展柜里排列着四把长剑。
后冷兵器时代,火铳和枪炮还没有完全取代这些钢铁武器。
在四把长剑之后,挂着一个瞋目而立的武将,看起来这四把剑都是他曾使用过的。
零停了下来,“这个人是谁?”
“是大将军曾久岩。”陈道平轻声道,“他和升明帝是挚友,早年间离家从戎投入了常胜麾下开始崭露头角,不过那时他还太年轻……他真正耀眼的主场是后来的抗辽之战。曾久岩将十人团体协同作战的战术发挥到了极致,等下半年你们开战术分析史的时候,会专门有一个单元讲到他的。”
“他和升明帝陈翊琮,还有当时的大文豪张敬贞的友谊非常让人动容。”陈道平凝视着画像上的武将,“在陈翊琮驾崩后不久,内廷再次政变,当时正好在平京的曾久岩夜闯东宫,救出了陈翊琮的长子陈思,连夜送去了蜀州。衡原君即位后,他的心腹韩冲将陈翊琮的四个还未成年的儿子全都赶去了沁园,终身拘禁——就像当年建熙帝对他和先太子那样。而曾久岩则因为谋反,同年秋天被斩于菜市。”
“张敬贞也被牵连入狱,衡原君有意要借张敬贞在文人中的影响力来洗刷自己篡位的嫌疑,但张敬贞不肯歌功颂德。在衡原君即位的第二年,因始终不肯誊录曾久岩的罪状,张敬贞死于狱中。诗稿尽数被毁,所幸他的妻子柳氏誊抄了一部分藏于墙中,才保留到今天。现在张敬贞存世的诗文还有三千余首,其中不少都是脍炙人口的名篇。”
“衡原君在元康初年的这番清洗,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污点,‘宣宗’这个庙号也暗含有功有过之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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