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继续往前走,零看见前方的展柜里多了一些书卷。
“升明年间的蜀州就好玩多了。”陈道平在一个展柜前停了下来,“比如这几本《山川新录》,是当时的地理学家、旅行家和文学家牧一青所做。他本名李一如,是西南李元的曾孙。李元早年间走遍大周山河,留下一本《实录》,牧一青就在这基础上做增补,主要按日记的形式记录了他一生的所见所得,对当时的地理、水文、地质、植物……都做了非常详尽的记录。”
“《山川新录》里还有一段记录了当年赫斯塔人群居生活,里面还意外写到了升明中后期名震一时的大商人韦出云——他那时还年轻,甚至还没有开始经商,正和赫斯塔人一起体验生活。”
“韦出云在开通商路上很有自己的想法,建熙末年整个见安江以北的商路基本都破坏完了,但等到升明末年的时候,道路畅通,驿站遍地。南裕章北出云嘛。”陈道平笑着道,“不过现在大家最感兴趣的还是他和赫斯塔公主匕首与鞘的爱情故事。”
“匕首与鞘。”零喃喃重复,“是现在十四区大剧院正在演出的那部话剧吗?”
“是啊。”陈道平点头,“两人第一次相遇,韦出云就发现伏尔瓦的手里拿着自己曾经遗失的匕首,他又正巧一直带着那把刀鞘在身上……不过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一多半是文人墨客的杜撰了。”
“再说回牧一青,这个牧一青一生都没有成家,在外游山玩水,早先时候因为放浪形骸被家族除名,百年以后又因为名声太大,还是被李氏一脉请进了祠堂供奉。”
“而另一边钱桑就更了不得,早在天启年间,钱桑一带就出现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大教育家柏真。柏真本身是个很有见地的水利工程师,主导了钱桑书院一带的防洪防涝工程,那套分洪蓄水的装置到现在还在使用。也是他一手创办了‘钱桑书院’的前身‘济慈堂’,收养那些因为战争、饥荒而无人抚养的儿童,教授他们新知。”
“像后来的大司农柏农安,写出《伤寒新论》的柏世钧……都是他一手带出的学生,哦,说到《伤寒新论》,那就不得不提两个人。”
陈道平带着零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在两幅画像前停了下来。
画像上有一位老先生和一位老太太,画像前摆着一座被拦腰斩断的石碑,上面刻着古时的文字,只是历经千年,石碑上的字迹早已斑驳,根本看不清写着什么。
“这是西南非常有名的一对夫妇,”陈道平轻声道,“左边是林白,右边是韦松青。钱桑书院就是在他们的手里真正办起来的,有人认为,当初曾久岩将陈翊琮的长子送去蜀州,就是去投奔这对夫妇。”
“我为什么说提起伤寒新论就必须说起这两个人呢,因为根据前言,《伤寒新论》这套书一共应该有十三卷,前十二卷是柏世钧同其子柏奕合著,最后一卷《心理讲义》是建熙年间的御前心理师柏灵所写。
“但是后来在大批量付梓印刷的时候,大部分书商都会将《伤寒新论》的第十三卷剔除,只出前十二卷,因为《心理讲义》本身不完整,且实用价值也不高。”
“所以一直以来,学界有一种观点,认为最后一卷《心里讲义》是后人伪作,因为其中提到的很多关于心理治疗的观点,包括心理学研究的实验、统计思想,都远远超出那个时代所应有的范畴。而其中提到的许多学者,譬如用鸽子揭示迷信原理的金氏,研究字义对字体颜色干扰效应的司氏……根本没有其他史料能对它进行交叉印证。所以人们认为,尽管它其中所体现的科学思想非常美妙,但所有的内容应该都是出自作者的杜撰。”
“但是,这种观点在去年被打破了。”陈道平顿了顿,笑道,“去年,我们在钱桑一带发现了林白和韦松青真正的合葬之墓,在他们的墓室里,出土了一套迄今为止最为完整的《伤寒新论》,不止是残卷,而是全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林白和韦松青夫妇没有将这套书送去书商那边发行,而是带去了自己的坟墓。”
“你现在看见的这块石碑,就是他们的墓志铭。”陈道平忽然感慨起来,“戍卫战争期间,第七区的帝国军队曾经将这块石碑切割带走,你之所以现在能在这里看见它,是因为前不久为了纪念戍卫战争十四区战胜纪念日一百周年,第七区的理事长将这块石碑连同其他文物一道送还了。”
“你在历史上再也找不到一个这样的朝代。”陈道平感慨万千,“你站在现在往回看,如果没有升明帝,那么建熙一朝就会是大周由盛转衰的拐点。周朝能享八百年的国祚,和升明年间的技术爆炸、言路松绑是密切相关的。”
“总而言之,如果要写人类解放自身的潜在可能,我觉得周朝升明年间是最值得动笔的部分,”陈道平叉着腰说道,“你再自己看看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喊我——不过要注意时间,我们应该只剩下十几分钟了。”
零安静地点头。
她走到那块刻着韦松青与林白墓志铭的石碑面前,伸手拿起了一旁的vr眼镜。
在启动开关以后,vr生成了复原后的石碑图像,零看见上面刻着一首小诗。
冥想
穆旦
把生命的突泉捧在我手里
我只觉得它来得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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