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两人在恭王府用过了晚膳,又与恭王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入夜才从恭王府出来。
张守中扶着孙北吉上了软轿,自己则像往常那样跟在轿子的窗边缓缓行走。
“守中,”孙北吉揭开窗上的布帘,“辛苦你了。”
张守中有些意外,连忙看向轿中人,“阁老哪里话,关注北境的战事原本就是兵部的职责所在,去年没有守住马一鸣北原府知府的位置,让宋讷的人钻了空子,已经是晚生失策了。”
“我们还有哪些可信的人在那边看着?”
“上个月去了两位参军,分别是定边侯和安定伯府的詹事,都是腰杆和笔杆一样硬的青年官员。”张守中轻声道,“如今常胜这一封奏疏一来,我们也刚好可以举荐几位贤能之才,希望能助常将军扛过今年这局势吧。”说着,张守中声音压低了几分,“名单我正在拟,拟好后会送给阁老与王爷过目。”
孙北吉脸上不见喜色,他一如既往地带着几分深思的神色点了点头,而后忽然问道,“一书这会儿,该是走到哪里了?”
张守中沉默想了想,“应该快到汝阳关了。”
“过了汝阳关,就是北境,再走上四五天,应该就到北原府了吧?”
“是。”
“他有给你写信吗?”孙北吉问道。
张守中摇了摇头,“阁老,一书明面上是调任,但实际上毕竟是因为触到了圣上的逆鳞……”
孙北吉叹了一声。
是了,他如今身份暧昧,实在不适合再主动和京中联络。
“阁老可是有什么讯息想传给一书?”
孙北吉目光锐利,再次点了点头。
张守中想了想,轻声道,“一书目前顶的职位是督粮,算起来也是归兵部管辖的,我可以走兵部内部的密函和他联络。阁老想知道什么?”
孙北吉示意他靠近一些,而后在他耳边小声地开口,“可以让他多留心常胜的布兵变动,尤其是看储粮点有没有南下的趋势。”
张守中微微一怔,“阁老是担心……常胜将来也会反?”
“有时候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孙北吉低声说道,想想宋家、屈家与内宫之中年幼的皇嗣,他眯起眼睛,“防人之心不可无。”
……
而此时,在平京的另一角,朝天街的街口华灯初上,两人骑马停在了路边某处灯火照不见的阴影中。
“到了。”十四挑起兜帽斗篷,远远看向了不远处的柳巷花街,“我们可以在这儿等等,阿离一会儿会来接应。”
柏灵一身男装,有些无措地扯紧了缰绳。
一旁十四静静地停在黑暗之中,她却一直驾着马在原地慢悠悠地打转。尽管十四给她挑的这匹已经是在御马监被驯化得极其温顺的小母马,但她驾驭起来还是有些困难——这显然和十四所谓的“不会骑没关系,上了马就会了”的说法完全不一样。
十四翻身下马,上前拉住了小母马的头套,马轻轻吠了一声,而后终于停了下来。
柏灵得救似的扶着马颈,趁机从马的一侧慢慢地滑到地面上。
“太难了……”她有些气喘地说道,“简直比走路还累。”
“会习惯的。”十四轻轻抚摸马的鬃毛,安抚着看起来被柏灵骑得有些暴躁的马,而后回过头道,“你今晚就骑得很好啊。”
柏灵摆了摆手,她两手紧撑着膝盖,身子微微躬下,此刻她已经感到自己胯下两侧的肌肉有些软绵——明早醒来,这两侧肯定是要酸痛到爆,柏灵也抬起头望向十四,“我们为什么不坐车来呢?”
十四认真答道,“逃跑的功夫你最好还是学一学,现在再练轻功是晚了,要是连骑马也不会,之后万一遇上什么意外,凭你的两条腿怎么跑得过人家?”
柏灵叹了一声,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十四在几年前就试过教自己骑马——这个年龄开始学戏码在大周并不少见。因为建熙帝对骑射有着近乎狂热的喜爱,上行下效之间,大周的贵族里孩子基本六七岁就开始学着上马背。他们的父辈会给他们特别定制一套小型的马鞍和马驹。
上次见韩冲时的那一招“反擒拿手”也是那段时间里学的。
可惜柏灵在学这些东西上没有热情,只是坚持了寥寥数月,就找借口终止了十四的教学。这次十四忽然旧事重提,柏灵猜测多少与自己在东林寺遭遇韩冲有关。
“那一会儿回程我可以在街上再练一下。”柏灵说着也上前摸了摸小马,这匹马显然不大喜欢她,因为这一路她几乎一直在勒缰绳,手里的力道也没轻没重,她带着几分歉意地给马顺了顺毛,“……原谅我吧,回去的时候我争取表现好点儿。”
两人便在这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柏灵回过头,见阿离正从不远处向这边跑来。
只是将近六七天没有见,阿离已经瘦了一圈,脸上最后的一点孩子气也褪去了。
“十四爷,柏司药。”他走近后主动牵起了二人的马,柏灵又觉察到几分不同——阿离不再像前两次见面那样热络地喊“柏灵姐姐”,而是将称呼换成了更正式的“柏司药”。
他看向韦十四与柏灵两人,“等很久了吗?”
“没有,也是刚到。”柏灵也用同样认真而严肃的口吻答道,“十四说你这边得了重要的线索,一定要我亲自来?”
“嗯,我暂时没有把握能从这个人的嘴里问出什么来,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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