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奕看了看身后的几人——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经历病患死亡时的情形。
这也许是每一个大夫都要趟过去的泥流。
他挥了挥手,低声道,“原因以后再说,你们先去换班休息吧。”
学徒们看起来有些低迷地点了点头。
“对了!柏师傅!”一人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昨晚有人送东西来,我们放在待客厅里了,是小侯爷给你的。”
柏奕点点头,“知道了。”
他独自走进西柴房的待客厅——正中间的茶几上防着一捆纸包的圆饼,还有一个精雕细琢的木罐子。
柏奕上前,见圆饼下压着一张纸笺。
“上次到你这儿来连口茶也没喝上,这回给你先补上一点。茶饼都是陈年熟茶,经得住放,你也可以分给别的学徒,竹罐里装的都是今年的新茶,统共也就这么点,你就留着自己喝吧。”
这字迹龙飞凤舞,既带力道又有几分潇洒,虽然没有留姓名,但很明显就是曾久岩的手笔。
柏奕将那罐茶叶放到了柜子里,然后喊来学徒,将几块茶饼分了。
也正此时,西柴房外又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所有人的脸色都严肃了几分,不由得望外望去,生怕又是哪里的郡主带人来闹事了——然而外面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而后,京兆尹郑密带着他的长史,和现任的太医院首席章有生一起出现在了柴房的大院门口。
尽管只见过一次,但柏奕认得这位京兆尹大人——当初蒋三派人围了柏家院子的时候,就是这位郑大人姗姗来迟,非常巧妙地避开了当时所有的麻烦。
“这里,谁管事啊。”站在郑密身后的长史孙庸上前两步,开始在门口喊话。
还未等柏奕回答,章有生便向着柏奕直接招手,笑容僵硬地说道,“柏奕,你快点儿过来一趟。”
碍着上次申集川在仁心堂前一斧子砍断合抱之木的阴影,章有生现在有点怕见柏家父子两人——天晓得这对父子是什么时候傍上的将军大腿。
柏奕下了石阶,简单向眼前三人打了个招呼。
孙庸看了看有些过于年轻的柏奕,不由得更沉了几分脸色,“昨日城南流民闹事,有四个活着的人证在你这里,是吗?”
柏奕颦眉,“四个病人确实是在我这里。”
“让他们跟我们走一趟吧,衙门里有重要的话要问他们!”
柏奕望了这位长史一眼,然后看向了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京兆尹郑大人本人,明知故问地抬手作揖,“不知两位尊驾是?”
“这位是平京京兆尹郑大人,我是京中长史佐官孙庸,城南流民一案,现在便是我们郑大人在主理。”
果然。
柏奕隐隐觉得哪里不大对——如果只是单纯提审四个证人,这位京兆尹和他的长史有什么必要亲自赶来。
管辖着一整个平京城的官员,办起事来竟会这么亲力亲为吗?
柏奕想了想,答道,“病人现在情况不太好,伤口才刚刚缝合,现在只能静卧休息,不能移动。”
“那也无妨,我们进去审就是了——”
那位长史说着就要往里走,柏奕眼疾手快地用肩膀和胳膊挡住了他。
孙庸停下了脚步,斜眼看向柏奕,“干什么?”
“病人需要清休,要审问也至少等三天以后伤势稳定了再说。”柏奕答道,“再者,要提审证人,你们带了提审文书吗?”
郑密一直站在后头,这时便笑了一声,他上前以一种长者的姿态上前,笑着道,“本府都亲自来了,还要什么文书啊?你这个小年轻,不要在这里碍事,误了军国大事,你想想,你担当得起嘛?”
“军国大事?”柏奕怔了一下,“这是什么军国大事?”
见柏奕还是像个愣头青一样堵在门口,章有生在一旁压低了声音,急着劝道,“郑大人都亲自过来一趟了,就见见病人,有什么要紧的嘛。”
“当然要紧,”柏奕皱眉说道,“如果一定要见,也必须先约定好谈话范围和时间,现在人伤成了那样,要是再受点惊吓、刺激,你们还让不让人活命?”
“约定谈话范围和时间?谁来定?和谁定?”郑密冷笑了一声,刚要开始发作,一旁章有生连忙拉住了他的袖子,将郑密拉到一旁。
两人彼此咬了一会儿耳朵,谈话间,郑密脸色一变,回头看了柏奕一眼。
柏奕捕捉到这个视线,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稳。
不一会儿,等两人再回来的时候,郑密脸上又换了一副笑容。
柏奕明显感觉郑密的态度陡然转了个弯。
“原来是申将军钦点的小太医啊。”郑大人由衷笑道。
柏奕一下就明白了过来,他看向别处,轻声道,“我还算不上太医,只是……尽力救人罢了。”
“诶——”郑密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笑意,“将军为柏家两位大夫勃然一怒的事情早就传开啦,小太医不必妄自菲薄。被申老将军这般维护的人,放眼整个大周统共也就那么几个。”
柏奕的手抬在半空中,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
郑密接着说了下去,“既然小太医也是申将军的人,那有些话就好说了。我不和小太医隐瞒,我今日就是被申将军催得紧——老人家现在就在京兆尹的衙门里坐着等我带消息回去呢……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柏奕心中微沉,“申将军也插手这件事了?”
“是啊,不然我怎么会亲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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