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去岁秋天开始觉得不适的,起初是夜里睡不好,时常惊醒,后来开始莫名地流鼻血……
顾晨之想到了什么,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算算日子,怕是在父王回洛安城后不久,自己就中了毒了。
那个时候,顾泽之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端王府……
是了,父王自从去岁回西疆后,待他就不如从前了。
父王口口声声说是相信他不会给王妃下毒,但其实是在故意哄他的吧。
甚至于,父王故意与王妃闹什么义绝,就是为了降低他的防心,好对他下手。
而他却因为王妃和顾泽之不在西疆了,就以为这端王府就是他的了,竟傻得全无防心……
只是想想,顾晨之便是心如刀割,痛得无以复加。
“咳咳咳咳……”
他咳得越来严重,大口大口地吐着血。
一滩滩鲜血染红了半张美人榻。
老大夫一边又给顾晨之扎了两针,一边劝道:“世子爷,您好好休息,别多想,中了此毒,忌劳累,忌多思。”
“不然……”他哀声叹气,眉峰隆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斟酌着词语道,“不然,病情反复,会逐步加重。”
他说得委婉,但是言下之意很明显了,顾晨之要是好好休息,还能多活几天,否则怕是命不久矣。
顾晨之的心更凉了,那种由骨髓里泛出来的寒意,让他脑子更乱。
他一把扯住了老大夫的一只袖子,急切地问道:“这毒能不能解?”
老大夫为难地摇了摇头,正要说话,下方传来一阵“蹬蹬蹬”的上楼声,守在楼梯口的小厮喊了一声:“王爷。”
一听到“王爷”这两个字,顾晨之的脸色霎时就变得更难看了。
连那“蹬蹬蹬”的上楼声听在他耳里都像是黑白无常提着锁魂链朝他逼近的声响。
“晨之!”
端王很快就上了二楼,面上写满了忧心,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顾晨之身旁。
看着顾晨之咳出了那么多血,端王又焦急,又担心,他知道长子这半年来身子不太好,只以为他是过度操劳,完全没想到他居然病得这么重。
顾晨之还在不住地咳嗽着,眼角的余光却在看着端王,瞳孔中似是酝酿着一场风暴,越来越暴戾。
他很想问,是不是端王给他下的毒。
“父……”
但是,他一张嘴,又是一口血呕了出来。
端王愈发焦急了,忙道:“晨之,你别说话了。”
他又急忙转头问老大夫:“大夫,世子到底怎么样了?”
“王爷,请借一步说话。”
老大夫对着端王躬身作揖。
端王动了动眉梢,随老大夫绕过旁边的屏风,去了另一头的窗户边说话。
“王爷,老夫才疏学浅,”老大夫再次作揖,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世子爷的病,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
端王眉头皱得更紧了。
世子不过是劳累过度,又不是什么绝症重症,这个大夫如此推托,肯定是个无能之辈。
既然对方说无能为力,端王也就没勉强,随口就把他给打发了。
跟着,他又回到了顾晨之那边,安抚道:“晨之,那就是个庸医!本王立刻去给你另请名医。”
然而,此时此刻,无论端王说什么,听在顾晨之的耳里,都满含深意,或者说,不怀好意。
见那老大夫不在了,端王又说要给他“另请名医”,顾晨之不得不怀疑端王是故意撵走那老大夫。
也就是说,父王想让他死!
这个残酷的事实彷如一把刀子般狠狠地刺在了他的心口。
他又呕出了一口鲜血,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端王急坏了,喊道:“晨之!晨之!”
“来人,快把世子带回王府!”
“……”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顾晨之被一个侍卫从二楼背了下去,放入马车中。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王府,接下来,整个王府都炸开了锅,有人去叫府里的良医,有人出府去请大夫,有人忙着安置顾晨之,有人跑去通知世子妃、世孙等等。
自然也有人跑去朝晖苑禀告顾泽之和秦氿。
顾泽之早端王他们半个时辰回了王府,闻讯后,他立刻带着秦氿一起去探望顾晨之。
端王还守着在堂屋里,大马金刀地坐着,眉宇深锁,忧心忡忡。
“父王。”
顾泽之与秦氿一起给端王行了礼,端王做了个手势,示意儿子儿媳坐下。
顾泽之不解地蹙眉问道:“父王,我今天离开樨香楼的时候,世子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秦氿其实已经听顾泽之说了樨香楼发生的事,却还是恰如其分地做出一副忧心的样子。
端王正憋着一肚子话,无处可以倾诉,顾泽之这一问,他就像是打开了阀门似的,忍不住就对着儿子倾吐起来:
“泽之,你是没看到啊,刚才世子咳了不少血。”
“哎,他估计是太过劳心了,以致积累成疾了。”
“这几个月,他的身体一直不好,正月里染了风寒,到现在不但未痊愈,反而还越来越差了。
本王真怕他是伤了心肺。”
说着,端王揉了揉眉心,疲惫不已。
顾泽之担心地问道:“父王,那大夫怎么说?”
端王朝通往内室的那道门帘看去,沉声道:“大夫和良医还在里面给世子会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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