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是没有这个想法。”倪裳皱眉回忆,“当年太爷爷还在的时候,就有人来找他谈过这方面的合作。”
“但他拒绝了。”
“他说,旗袍必须是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机器压出来的,有形没有骨……”
炎驰那边响起嘈杂,又传来空姐的问好声。他已经登机了。
“太爷他们那个时候,肯定这样的。”
“高级定制你肯定会继续做。不过高级定制门槛儿也高。你不一直想推广旗袍么?成衣线,也算给更多人一个接触的机会。”
倪裳垂睫陷入思考。
她“霓裳有衣”的科普微博下早挂出不接网单,但还是时不时有人评论询价。得知价格后又纷纷感慨“告辞”或者“是我不配”……
“现在的成衣做工也很好,不是粗制滥造。”炎驰最后又说,“这是我的想法。主意还得你自个儿拿。”
倪裳“嗯”声:“好,我再想想。也要跟奶奶再商量下。”
手机里,空姐柔声提醒男人该调飞行模式了。倪裳立刻道:“好啦,咱们见面再说。”
她又软声:“哥哥一路平安哦~”
男人宠溺笑:“等着,哥哥回去给你过生日。”
挂掉语音后,倪裳下楼和奶奶一起下厨。
她打算才不告诉奶奶老宅和成衣线的事情,这事儿说起来一时半会没个完。今天是她的生日,不想谈正事。
奶奶手擀好长寿面,这会儿又开火下了宽油,准备炸倪裳喜欢的小酥肉。老人边炸还边念叨,说要再做两道辣的菜给小驰吃。
肉入锅蹦出滋啦滋啦声响,倪裳的心情也兴奋跳跃。
满足和幸福感急剧膨胀。
——自己的生活,在这一刻仿佛趋近完美。
不是么?
亲人就在身边,爱人也奔赴她来。
老宅有了最好的结局,她们的新房比期待的还要合心意。
男人刚说到的工作室和成衣线,让她对最熟悉的旗袍有了更多新鲜的期待……
她的二十三岁生日,前所未有的圆满。
情绪会传递,奶奶虽然不知道她具体在高兴什么,但也明显被她的好心情感染。
祖孙俩在厨房里有说有笑地忙活,夜幕降临前,一桌子菜差不多都做出来了。
木门从外面被沉重拍响。
倪鸿幸看向窗外:“是小驰来了吧?”
倪裳摸出手机看了眼,没有消息。
但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倪裳摘掉围裙拍了拍手:“我去开门!”
她一跳一跳地小跑到门口,切开门锁后,一下子愣住了。
不是炎驰。
是个陌生的老头。约莫五六十岁,头发已经花白,后背微微佝偻着,衣着有些邋遢,一手提溜着个灰扑扑的布袋。
两只凹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倪裳不认识他,也没在周围见过这个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张脸,她心里便无端揪了下,古怪又难言的感觉……
倪裳皱了下眉,正想开口,就看见老头目光剧动。
他嘴唇无声翕合几下,开口时声音微小而艰涩:“小,小年……”
倪裳浑身一震,犹如五雷轰顶。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老头又使劲咽了下嗓子,张了张嘴:“我……”
“我是你爸爸啊。”
倪裳依旧呆滞。
有什么东西好像在脑中炸开了。她的心跳和呼吸尽失,连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陈炽有些不安地舔了下嘴唇,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你,你都长这么大了啊。长高了……得有两头吧?”
无人理会他的疑问。
陈炽扁了扁嘴,提布袋的胳膊动了下。
“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爸爸来——”
“畜生!”一道愤怒的女声打断他的自白。
倪裳打了个寒噤,终于恢复知觉。她应声回头,看见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出来了。
老人的素色旗袍外还系着围裙,一张失了血色的脸苍白,正难以置信地瞪着门口的陈炽。
“谁让你来的!”倪鸿幸怒声质问,嘴角愤然抽搐,声音都变了调,“你个畜牲,居然还有脸来?!”
陈炽闪动的眸光在逐渐暗沉的天色中特别明显。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默然望着倪鸿幸。
“滚!快滚!”倪鸿幸嘶声大吼,“你给我——”
她突然哽住话头,一手捂上胸口,神色痛苦地踉跄后退两步,勉强撑上身后的石桌。
倪裳一惊:“奶奶!”
她赶忙奔过去扶住老人:“奶奶,你怎么样??”
倪鸿幸摇了摇头,一手摆摆示意自己没事。倪裳赶紧架上奶奶的胳膊,搀着老人进屋回到卧室。
她把奶奶放在床上,自己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手忙脚乱地翻出一盒药。
倪鸿幸就着水服下药,稍得缓解,深深吸了口气。
她脸色依旧很难看,一手却焦急抬起来指向门口:“快,快去看着点那个畜生……”
“让他走!让他滚!”老人忿忿道,悲愤的眼泪潸然而下,“他不配站在这儿——他就不配活着!”
倪裳心惊。
印象中,奶奶的情绪从没有这样失控过。
她赶快道:“好,我赶他走!我现在就让他滚!”
安抚好老人,倪裳带上卧室门往外走。
行至堂屋门后,她停下步伐。
望着院中那个鬼魅般的佝偻身影,她唇线收紧,指尖全部扎进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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