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起,天气转热。
轺车,马匹;
护卫,谒者,侍女。
就是回个柴家庄而已,以往最多三五个人,如今三五十人,排场大了啊!
这不仅是柴令武回庄,也是李明英以女主人的身份彰显主权。
公主自有其食邑,明闵的邑司令其实就不是管家角色,而是掌管食邑的官员。
但李明英有着公主与武功县侯夫人的双重身份,虽说不稀罕柴家庄的财富,却也应让大家明白,究竟是谁说了算。
按照古今通用的规则,多重身份时,大家一般只会称呼最高的身份。
到柴家新庄入口,李不悔着命妇服,率柴刀、柴禾、柴火、莫那娄氏、洛审行、李氏等人迎公主车驾,礼数无可挑剔。
柴跃与洛镐日常在西市店铺里打理,故而此刻也不在柴家庄。
基本上,柴家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齐了。
李明英倒未如柴令武预料一般长驱直入,而是下了轺车,语气随和中保持着一线距离,亲近而有度。
柴令武跳下青海骢,伴随在李明英身边,只是微笑,一言不发。
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的,整个唐朝,也没几个驸马都尉纳妾的。
李显为帝时,还有最衰驸马裴巽因外宠而为宜城公主所辱,还闹上了朝廷,一辈子没能抬头。
作为开创了驸马都尉纳妾壮举的柴令武,要说不忐忑是假的。
谁知道看上去雍容的李明英,会不会突然凶性大发,将李不悔沉灞水里?
当然,可能性不大,毕竟李不悔虽为妾室,却是经过阿翁柴绍认可的人,非寻常人可比。
奈何唐朝的公主,不正常的也多啊!
这个时候,多说多错,还是尽量小心应对可能到来的风暴。
“外围的柴家新庄,是当年鄜州三川县流落长安的灾民,夫君心善,接纳了他们,又因为彼此习俗可能有异,故而自成一庄,现为柴家庄的屏障,娃儿、妹娃子一并在庄上开蒙,如今也是夫君的食邑。”
“这是玻璃作坊,主要是产一些明亮的玻璃,取代窗户纸;”
“这是酒坊,烧春精品、烧春,还有庶人、黎民喝的烧秋,都是这里所产;”
“这边是曲辕犁作坊,大唐第一架曲辕犁,便诞生于此,天下的曲辕犁,夫君都能提成。”
微微与李明英靠近一些,李不悔小声道:“那小个作坊,就是最重要的唐镜,专供卫尉寺。”
李明英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李不悔:“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及。”
冰雪聪明的李明英,瞬间反应过来,为何堂堂正五品上的万年县令叔仲伤,在柴家庄的反击面前,连保命的能力都没有。
唐镜这东西,军国重器,据说能提高斥候侦缉能力、开拓将领的视野,连昆州大都督府都只有几具。
柴家庄挟唐镜以自重,加上太子在其中转圜,朝廷也只能默然退步。
柴家庄不产都是小事,若技艺流传到蕃邦,则会让大唐将士多伤亡。
李明英并非不敢过问唐镜,只是担心在陛下询问唐镜时,自己左右为难,还不如索性不知道。
咦,这么一看,李不悔这个侧室,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顶唐镜这个锅,可比自己合适多了。
这么一想,本来有些不舒坦的李明英,瞬间心平气和了。
原本觉得李不悔面目可憎,现在也依稀眉清目秀了。
讨厌一个人,就是那么简单;
欣赏一个人,也是那么直接。
至于说进作坊巡视,开什么玩笑,那是千金之躯的公主能进的地方么?
看到一群光膀子劳作的匠人,责任谁来扛?
坪子边上,有蒙学的朗朗读书声,还有尤万峰领读之声。
“这个是夫君当年教柴旦他们时,特意立下的规矩,学堂里没有贵贱、只有师生,俗事不得干扰教学,不得让学子迎驾,便是陛下亲临也未曾出迎。”
李不悔颇为自豪地介绍。
天下间敢如此不给皇帝颜面的学堂,不敢说绝无仅有,至少不多。
柴令武可不愿意让柴家庄的娃儿,冒着雨、举着花,逢迎拍马。
“这一间好像也是学堂吧?怎么空了?”
李明英好奇地询问。
李不悔叹了口气:“这里原本是柴达木负责开蒙的,问题去年科举,柴达木中了明经举人,如今去了泾阳县当县尉,自然只能委屈尤先生多担待了。”
柴令武眉头轻蹙。
柴达木中举,本就是好事一桩,为何一直无人提起?
李不悔看了一眼柴令武,话中带了几分无奈:“中举之后,柴达木把他耶娘接出柴家庄,去衙门办理了迁居,与柴家庄再无瓜葛。”
虽是盛夏,柴令武却觉得透心凉。
罢了,既然要恩断义绝,那便从此陌路。
尤万峰看到柴令武,放下书本,快步走到学堂外,默然无语,只是长揖到地。
惭愧啊!
竟然教出这样的学生!
柴令武扶起尤万峰,笑道:“先生不必自责。认真说起来,他还先是我的学生,这师之惰,是我之惰。”
尤万峰黯然摇头,转身回学堂,听着学子诵读功课,心绪却一直未平静。
李明英柳眉倒竖。
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忘恩负义之人?
柴令武微微摇头。
不是妇人之仁,只是柴达木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学生,柴令武并不愿为了这点过节而翻脸。
就当是从来不认识此人吧。
“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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