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外来务工人员大多已经踏上了返乡之旅,平常到处都堵得水泄不通的南岭市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唯一还热闹非凡的,大概只有医院了。
这里是南岭医科大学第一附属肿瘤医院,是个光听名字就会让人心脏紧缩的地方。
“医生!医生!”
一名身穿牛仔裤白t恤的女子疯狂地从某个病房冲出来,一路冲到医生护士面前,“啪”的一声就跪了下来,一把抓住中间那位医生的裤腿,用力得好像那就是最后一根稻草。
“医生,我知道我们国家还不能安乐死。但是我求求你,能不能让他不要再疼了?无论用什么方法,我只求你,不要让我的孩子再疼了......”
“我可以写保证书,或者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不求了,只求你们不要再让他受这样的折磨了!他才六岁,他才六岁啊......”
女子哭得撕心裂肺,绝望至极,端的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可在医院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事情隔三差五就要上演一回,别说医生护士,就连其他病人和家属也都习以为常了。
医生护士照例说了一番苍白无力的话,然后就脚步匆匆地走了。
癌症患者到了后期,鲜少有不受罪的。很多家属一开始都同意采取积极的治疗手段,可到最后,他们就只想让自己的亲人能够痛快地死去,那样也算是解脱了。
医生也不是不想让病人少受点罪,可有时候实在是无能为力,爱莫能助。
“啊——”夏良辰痛苦地吼了一声,脊梁像是一下子承受不住这份痛苦,深深地弯了下去。她就那么跪趴在地上,像个无助又绝望的孩子一般,失声痛哭。
有热心的病人家属想要上去劝她,却被另一个人给拦住了。这个时候,能够放肆地哭一场,也是好的。
果然,夏良辰哭了一场,人也冷静下来了。她自己站起来,抬手抹了一把脸,又深吸了几口气,转身去了洗手间。
在洗手盆前,夏良辰洗去一脸的泪痕,拨开黏在脸上的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双充满痛苦和绝望的眼睛慢慢地被坚定给取代。
是时候了......
回到病房,儿子夏子衿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瘦弱枯槁的身子深深地陷在白色的被褥里,那张病态没有血色的小脸,因为痛苦已经显得扭曲了。纵然他没有发出声音,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正在遭受怎么样的折磨。
夏良辰心如刀割,竭力隐忍,也没能忍住那一声绝望的抽泣。尽管她立马就捂住了口鼻,却还是惊到了床上的孩子。
听到声音,子衿虚弱地睁开眼睛,努力挤出一抹笑,喊了一声妈妈。
夏良辰弯下腰,用额头贴着他的。“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子衿小声地应了,然后又说,“妈妈,我不疼的,你别哭。”
夏良辰的眼泪一下子就憋不住了,抱着孩子哭得肝肠寸断,却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什么都没有跟医生护士说,夏良辰自己拔了点滴,抱着子衿离开了医院,回到了他们的小窝。
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夏良辰先打开空调,然后拉开抽屉,将角落里那个白色的塑料药瓶拿在手里。
那里面装的,是她费尽心思积攒的安眠药。
夏良辰患有严重的失眠症,隔三差五就去看医生,然后就能得到几片安眠药。但她一片都没吃,全部都攒了下来,为的就是这一天。
曾经无数个深夜,夏良辰在子衿艰难地偷得一点睡眠的时候,就将这个小瓶子捏在手里,犹豫着要不要喂孩子吃下去。
她知道孩子已经治不好了,可作为母亲,不到最后一刻,又怎舍得放弃?若是能替代,她都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他的了!
一路挣扎,一路犹豫,就熬到了今天。
已经不能再犹豫了。
夏良辰端来一杯温开水,然后将孩子抱在怀里,亲了又亲他的脸,每一个地方都不放过,最后才哽咽着问:“子衿相信妈妈吗?”
子衿乖巧地点头,受尽折磨,他依然善良懂事,让人心疼至极。
夏良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地撕成碎片,卷吧卷吧丢在地上无情碾压,疼得喘不过气,却依然含着眼泪笑。她咬着牙关拿起桌上的安眠药,全数倒进了手心里。
“那子衿把这个药吃了吧,吃完就再也不会......疼了......”
她哽咽得差点说不下去。因为同样的话,她自己都不记得到底说过多少回,但每一回都无耻地食言了。
子衿早已经习惯了扎针和吃药,哪怕六岁的他知道妈妈在撒谎,也还是乖乖地把安眠药都吞了下去,只为了让妈妈不那么难过。
夏良辰将他抱紧,贴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重复:“子衿,你要记着,妈妈爱你,你是妈妈最重要的宝贝!无论你去哪里,妈妈都会陪着你,不要害怕,也不要跑太快......”
下辈子,你还做妈妈的孩子,好不好?你放心,妈妈下次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好爸爸!一定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
不,还是不要了!下辈子,你找一个幸福的家庭去投胎吧,健健康康的,千万不要再受这样的罪了......
确定孩子已经完全睡着,再也不会疼了,夏良辰才敢放肆地哭出来,但依然竭力控制着声音,怕引来左邻右里,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哭够了,夏良辰将小安放下,然后走进浴室,在浴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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