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帘被掀开,有夏日的光照在沈却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姑娘,该下轿了。奴婢是夫人身边伺候的,特来迎接姑娘。”轿外的老妇人微微弯着腰,恭敬地说。她一身灰褐色的衣裙,颜色很素,料子却是上等。
“有劳了。”沈却点头,扶着小丫头的手下了轿。脚尖刚刚踩到地面,沈却就感觉到地上铺的青砖烧着了一般烫。热气扑面而来,立刻蒸得她闷热异常,她不由蹙眉。沈却自小生活在严寒之地的肃北,这次回鄂南赶巧在五黄六月,着实是辛苦了些。
苏妈妈不动声色地打量沈家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正牌嫡姐儿。
首先看见的是她绣着青竹的锦缎鞋子,女儿家身上的绣品总归是花儿雀儿的,倒是难得见着绣青竹的。她今日穿的也并非她这个年纪喜欢的淡粉、鹅黄与藕紫,而是一条月白色的抹胸轻纱襦裙,外边套着的短襦是颜色很淡的水绿色,袖子很长,十根指头都没露全。唯有胸口处的系带是亮丽的妃色,在胸前系了个扣,一直垂到裙角。
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没有脱去孩子的稚气,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剪瞳里却没了孩童的无邪。发间没有珠钗簪环相饰,脸上更是粉黛不施。
苏妈妈暗暗称奇,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倒是从头到脚透露着一股清冷劲儿。
沈却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轿子是落在侧门。
苏妈妈自然看见了沈却的目光,便笑道:“府里来了贵客,前院有外宾在怕冲撞了姑娘才走了侧门。”
沈却闻声浅浅一笑,清冷的感觉就淡了许多,瞧着乖巧得很。
苏妈妈就又笑道:“嗳,这日头可真是足,姑娘还是早些去花厅,几位姑娘可都等着您呐。”苏妈妈已经看出来沈却十分怕热。
从侧门进了沈府,要经过一条花藤簇拥的长廊,不时有花儿从漆红的围木间探进来,让整个长廊芳香四溢。沈却吸了一口芬芳,身上也沾染了鄂南的郁香。
穿过爬满花藤的灰白月门,就快到了花厅。
还没走近,就听见花厅里悦耳的笑声。因是酷热的夏季,四周的窗都被推了开来,窗边摆放着一盆盆的花景,郁郁葱葱。从外头只见里面人影绰绰,并看不大清。
“这位就是三姑娘吧?可算把姑娘盼回来了!奴婢红缨给姑娘问安了!”守在花厅外的大丫头利落地弯了弯膝给沈却行了一礼,又朝花厅通报:“却姐儿到啦!”
沈却就抬眼看了红缨一眼。
花厅里的笑声就停了,沈却听见环佩轻碰的声响,想来是有人起身了。她便松开小丫头囡雪的手,跨进了花厅。一脚跨进门槛,立刻有凉气扑面而来,沈却顿时觉得身上松快了许多。
“三妹妹这些年在外头受苦了!姐姐可一直担心着你。”一个十五六的姑娘颜色倾城、满身气派,她握住沈却的指尖关切地说。似乎只一瞬间,她狭长勾魂的凤眼就氤氲了水汽,为她说的话更添了几分真诚。
沈却知道说话的这个是她的长姐沈绯,庶姐。
“这是绯姐姐吧?阿却可还记得绯姐姐欠了我一盒酥蓉糕呢!可不许赖账。”沈却的声音脆脆的,带着一点点的糯。
“当然记得,咱们姐妹今后可有一辈子的时间一起吃酥蓉糕。”沈绯就伸出素白的手指去点沈却的额头,她眼中的氤氲已经收了起来,无迹可寻。
花厅里的姑娘们都掩嘴笑。
沈绯拉着沈却走了两步给她介绍:“你离家近八年,这些姊妹怕是不认得了。这是你二姐沈琉。”
“二姐姐好。”沈却乖巧问好。
“嗯。”沈琉冷冷应了一声,就没了别的话。
沈却不由好奇地打量了沈琉一眼。沈琉今年十四了,她冷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哪儿受了气或是针对沈却。可沈却却是模糊记得二姐自小就是这个性子,总是远远站开,离人远远的,不笑,也不爱说话。
“你二姐姐可是有名的冰美人呢,三妹可别误会了。”沈绯淡淡说着,转瞬又介绍起另一个姊妹:“这个是你四妹,沈薇。你离家的时候四丫头刚刚出生,今儿个倒是你们第一次见了。”
沈薇甜甜地笑着说:“三姐姐可真是漂亮,得了空可要多去我那儿坐坐呦。”
“一定会去的。”沈却含笑应着。
其实她记得沈薇。
她一年三岁的她浑身是烧伤,命在旦夕。有丫头通报白姨娘快生了,然后他的父亲就急忙从她床边离开。被疼痛折磨的沈却最后的印象里就是父亲离开的身影和母亲垂泪的愤恨。
沈却的情绪转瞬即逝,她蹲下来看着花厅里最后一个小主子——一个四五岁的漂亮小姑娘。
“这个是五妹沈宁吧?”
沈宁警惕地看了一眼沈却,拧着个眉头,一点都不开心。
沈却有点尴尬地站起来。
这屋里的四个姐妹,唯独沈宁是与她同母的姊妹,其他的都是姨娘所生,可是沈宁好像不喜欢她。
其实也没谁是真的喜欢她,这么想着沈却倒是释然了。
沈却入了座,一边吃着鄂南的特色时令小食,一边与姐妹几个说话。一下午的时光就这么消磨掉了。眼看着快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有丫头悄声进来,在苏妈妈耳边说了句什么,苏妈妈脸色微微变了变。
她说:“前院的贵客要留下用膳了,夫人吩咐让姑娘们在花厅里用晚膳。”
苏妈妈说完,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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