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众的欢笑声中,满堂映烛光,沈约执着一柄玉如意,轻轻挑开了端坐在喜床上的姑娘的大红盖头。
鬓边的珠玉被带动轻颤着,盛长宁轻抬了长眸,潋滟的眸光微动间,衬得她粉腮唇朱,玉骨冰肌。
屋子里的笑声登时滞了滞,沈约恍惚了一刻,在那一瞬间,仿佛瞧见了多年前带着幕篱的姑娘,风微佛起半片鲛纱,露出一角她莹白的面颊。
悸动,一如当年。
“哎呦!咱们的新郎官看痴了!”喜娘算着吉时,忙笑着扬了扬帕子,让人回神,“快别让新娘子干等着了,该饮合卺酒了!”
沈约这才坠离那方印刻在心中多年的记忆,看着面前真真切切存在的人,他唇边泛起了轻轻的笑,走上前去,同她执手坐下。
合卺酒是立夏亲自端上来的,方才她在外堂时目睹了盛长宁拜堂的场面,忍不住掉了眼泪,现在眼睛都还是红红的。
盛长宁注意到了,给她递了个安抚的笑过去。
酒樽小巧,捏在手中凉凉的,两人饮下了杯中的薄酒,又是赢得众人一阵的笑闹声来。
饮了合卺酒,接下来便是沈约要出去主场喝酒了,几个许是同沈约颇有些交情的公子,在一边闹着要他快些出去。
盛长宁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偏头看了一眼,发现有一人正是她从老宅来沈府时,在沈家大门口撞见的那位fēng_liú公子,当时沈约还正经极了地说,不能与这些人为伍的……
沈约被他们吵得实在没了法子,临走前捏捏盛长宁的指尖,另一只手则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的腰肢,他低声道了一句:“等我回来……”
盛长宁点点头,屋子里还有外人在场,她到底是不好多说什么的。
一众人拥着沈约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浮玉阁,屋子里的大门也被婢子妥当地关上了,凛冽的寒风被挡在外头,按着盛长宁的吩咐,屋内唯留立夏一人候在一旁。
“立夏……”
盛长宁松缓下整个身子来,身上、头上负着沉甸甸的金钗碧玺,她整个人差点都快被压垮了,见了人都走光了,她这才有气无力地倚在床架边,喊着:“快,救救你家姑娘……”
“姑娘!”立夏听了她这样的话,忍不住嗔了一声,“大喜的日子,哪有您这么说自己不好的。”
看着盛长宁面上泛着的疲惫,立夏忙走上了前去,替她取下了发冠和一些沉甸甸的簪钗。
摆置妥当了,立夏又折过身来,给盛长宁捏着肩臂,好让她紧绷了一整日的身子,松乏松乏下来。
盛长宁索性直接趴在了大红的喜被上头,舒服的喟叹声还未发出来,她就忍不住皱了皱眉,手往腹下摸去,结果拿出来两枚圆滚滚的桂圆。
看见了食物,盛长宁腹内的饥饿感这才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说来,除了早上立夏给她仓促递了两块糕点,她快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
没等立夏阻拦住,盛长宁就已剥了壳,将两枚桂圆吞入了腹中,桂圆晒得干干的,远不足新鲜的时候口感好。
盛长宁吐了核,立夏见她又要剥起床上的花生来吃,忙把桌上的一碟喜糕递上了前去,“姑娘,吃这个罢……”
盛长宁丢开了花生,捏着糕吃得欢快,只是一块糕还未吃完,房门便被人礼貌地叩响了。
“姑娘……快快!”
立夏慌乱地把手中的碟子往桌上一丢,忙为盛长宁整理起仪容来,盛长宁却淡定地摆摆手,吞下最后一口点心,把丢在旁边的红盖头重新在头上一顶,遮住了她珠钗尽褪的不整。
立夏这才轻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看确实没什么异样的地方,她这才开了房门。
看到外头站着的人后,立夏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退开半步让人进来。
袁兴在外头被晾了好一会儿,也没生气,反而还乐呵呵地一挥手,让身后端着托盘的婢子们先进去了。
立夏看着,呆呆地问:“这是做什么?”
她还从来没听说过,新娘子在入洞房之前,还能吃上热乎的东西。
想罢了,立夏关上了房门,把冷风挡在外面,低声再问进来的袁兴:“莫不是你擅作主张罢?”
袁兴一听,更乐了。
“哪能呢!”袁兴摆摆手,又想起来,眼前的这丫头,以后就是少夫人跟前的红人了,在府中的地位和他是相差无几的,他忙又多解释了一句:“是公子吩咐我送来的,怕少夫人一天没吃东西饿着呢……”
立夏听着他这个称呼,还有些不习惯,但想想沈公子这样贴心,登时又替自家姑娘高兴起来。
袁兴没进里间,他到底是外男,在此般时刻,更得多要避嫌才是。
“替我同少夫人问声好。”袁兴看着那两个婢子摆弄完了吃食,便笑着要退下:“我先回去同公子说一声了,免得叫他担心。”
立夏点点头,目送着他带人出了浮玉阁,这才回身进了屋子。
“姑娘。”
立夏甫一进来,就瞧见了从里间出来的盛长宁,她掀了盖头,脸上攃了脂粉,皮肤在烛火下显得越发白皙。
盛长宁在里面时就嗅到了烤鸭的香气,没忍住等立夏回来,自己听得人走了的动静,便忙跑出来了。
嘴里咬着鸭腿,盛长宁咽下口中还很热乎的食物,又一边问:“是沈约命人送过来的?”
“是。”立夏笑着上前去给她布菜,同她说道:“过来跑了一趟的是袁兴,他还托奴婢向您问声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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