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赢立刻把目光从宛月那对洁白无暇的翅膀上收回,又微微低头,轻轻欠身,道:“陆赢失礼,请姑娘见谅。”
宛月笑说:“何处失礼?这翅膀何人才能做到见怪不怪?即使是在我家乡,这翅膀也是极罕见的。好多年老的长辈,见到我的翅膀,还要仔细端详着看看呢!”
宛月前面所说的确属实,翅膀在仙界也是罕物。大多数神仙也只是腾云驾雾,唯有飞禽族之类的神仙才有翅膀。
不过,宛月后来所说的“年老的长辈仔细端详她的翅膀”一事中,老神仙并非出自好奇。而是因为,宛月二百岁的时候,翅膀上的胎羽仍是久久不褪,羽翼不丰,飞不起来,所以妙连夫人常常请老仙到清凉台来指点宛月飞行罢了。宛月说这种善意的小谎话来安慰少年,化解尴尬,也是又古怪又可爱。
陆赢还没回应,宛月便又笑说道:“你刚才瞧我的翅膀,可有什么好奇、有什么想问的吗?”
陆赢是有几分好奇,但又觉无论如何都不该刨根问底,便回应说:“不曾好奇。”
宛月听罢,心里有几分莫名的不甘,玩性一起,灵机一动,用仙法将自己变成了丑陋可怖的癞蛤蟆精,想吓一吓陆赢。
哪知陆赢见状,不仅镇定自若,还笑道:“姑娘这番打扮倒是很特别,就是。。嗯,就是这张蛤蟆脸和身后的翅膀不太登对。”
陆赢平日里鲜少说笑,也无人可说笑。今日见了同龄人,便自然而然地释放出孩童间顽笑的天性来。
宛月心里奇怪,这少年郎怎的这般胆大,一点都不害怕?
她又摇身一变,这次变成了面目十分狰狞的黑山老妖。
宛月心说,这次总归要害怕啦!
谁知陆赢又笑说道:“这个好!这黑斗篷遮住了白翅膀,比上一个造型威风!这可是姑娘的真面目?想不到姑娘你竟是这般威风的女中豪杰!”
宛月听了,被逗得蹲下身来,双手叉腰,咯咯地笑。
陆赢看着她,又笑道:“姑娘这般爱笑,可如何是好?我看姑娘你打扮得再威风,怕也是唬不到人了!”
宛月一想,自己这个一脸凶相的黑山老妖,竟然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确实一点也不可怕,而且十分好笑。自觉闹够了,便化回了人身。
宛月笑道:“你见了癞蛤蟆精,见了黑山老妖,毫不害怕也就算了,怎么还能乐在其中的开玩笑逗趣呢?好神奇好勇敢!”
陆赢道:“只是因为知道‘人不可貌相’。我与姑娘非亲非故,姑娘昨日愿助我明灯读书,可见姑娘的心地极为善良。因此,就算姑娘当真生得如同黑山老妖一般丑陋凶恶,也不会令陆赢觉得可怕。对我来说,狰狞的外表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其实,是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
说到这里,陆赢停了下来,表情严肃又落寞。
宛月知道这少年是想起了自己的心结,急忙打岔笑问道:“这已经是晌午了,好是肚饿。你可是铁打的么?怎么看起来既不会困,也不会饿!”
陆赢笑道:“倒是真有几分饿了,不如到我的寒舍,陆赢做饭答谢昨日的明灯之恩可好?”
宛月笑说:“吃饭是极好的。不过不知这区区明灯一事,你要记挂到何时呢?”
陆赢微微一笑。
接着,二人边说边笑,回到了小屋。
陆赢道:“姑娘,你且先歇着,我去做饭。”
只见陆赢又要熬稀米汤。
宛月咯咯一笑,道:“顿顿都是稀米汤么?日子久了,怕是要出家当和尚呢!”
陆赢笑道:“这山上的野畜倒也不少。只是我每日份的书,都常常要读到天明才能读完。实在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山上逮野畜。这饭实在是简陋了些,还请姑娘海涵。”
宛月心道,我本已知道这少年把读书复仇一事看得很重,但没想到竟是这般重要。看他这个样子,等时机一到,怕是要豁了性命去复仇的。
宛月在心里又对少年多了几分同情与敬佩,却又不希望自己将这样带有同情的情感流于表面,让少年难堪。
于是,她便又咯咯一笑,道:“又海涵什么!刚好,我也很久没有猎过小动物了。不如,你先去书房里读书或者稍作休息,今日的午饭由我来做可好?”
陆赢一本正经地道:“这怎么行,就算不提报恩一事,姑娘来我陋室做客,也应当是我来煮饭,怎可让姑娘亲自下厨?再说,那山上有虎有豹,野兽颇多,姑娘怎可一人上山?”
宛月笑说:“这有何难?你忘啦,我连黑山老妖都变得,又怎会怕老虎呢?你且好生歇着,我去去就来。”
说罢,不等陆赢回应,便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陆赢笑着摇了摇头,走进书房拿了书,站在房檐下,边读书边等宛月。
宛月是仙,山上捉山羊野兔之事对她来说,自然是如同散散步般轻松容易。
只是,宛月从小便喜爱小动物,虽常常与小动物玩耍,却也从未杀过生。今日若不是看那少年有几分眼缘,自然也不会来山上捉野畜给他吃。
宛月在山上,看来看去,任哪只小动物,她也不忍随便杀戮。无奈之下,便想了个办法,她仔细观察了每一只山羊野兔,然后挑出了两只本就命数将尽的野畜下山。
若是宛月不如此挑挑拣拣,或许只要半炷香的时间就可以回到小屋了。不过,即便如此,宛月一来一回也并未用够一炷香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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