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太阳出来的格外晚,似乎觉今日的气氛过于暴戾,所以一直缠绵在云朵后面不肯露脸,天空蓝的不很彻底,灰蒙蒙的像是上帝的致哀,几只乌鸦转着脑袋落在墙垛,展开黑色的翅膀准备享受人肉的盛宴。
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敌人被堵在角落,脏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剩下滴溜溜的眼睛闪出空洞的麻木,他的衬衣完全烂掉了,破碎的布条被凝固的黑血粘在身上,脱力的胳膊再拿不动手中的武器,终于颓然的跪倒,放弃生的希望。
事实也是如此,上帝已经抛弃了这个人,五六支长矛从不同方向刺入他的躯干,竟然出金属碰撞的脆响,可见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淡淡的血水顺着嘴角、眼窝、鼻孔和耳痛淙淙而出,他的眉头拧了一下,随即释然的松开。
还活着的难民也被反剪双手聚成一堆,垂头丧气的模样仿佛市场上待售的奴隶,他们在清晨的混乱战事中失去了自己的亲人,本以为躲进城堡便是安全的,却仍旧难免任人宰割的宿命。
母亲把哭闹的孩子死死按在胸口,生怕惹得残忍的屠杀者不高兴,老人长大牙齿快要掉光的干瘪嘴唇,苟延残喘的呼吸着最后的空气,伤者绝然的捂着结痂炎的创口,生命的迹象正从他身体里一点一滴的流失。
窝囊的男人们也许在后悔没能保护深爱的家人,却又提不起反抗的勇气,他们所有人都是命运的顺从者,可惜命运选择放弃他们,我扭过头轻轻地冲行刑官摆了摆手。
和着此起彼伏濒死哀嚎的伴奏,我撩开水槽里漂着的血浆,将一块从衣服上撕下的布片弄湿,对着倒影擦拭额头的沾染的污物,罗洛走到我背后,捧着我的锁子甲侍立:
“外城全部肃清,大人。”
“嗯!”
我把脏兮兮的布片随手扔到一边,清爽的抻个懒腰,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猛地想起什么,马上转身下令:
“不对,这么大的城堡不可能没有秘道,退守塔楼是缓兵之计,斯佩耶尔伯爵恐怕早就溜了,罗洛,立刻将咱们的骑兵撒出去,在方圆五里……不,秘道应该不会太长,这里的地势崎岖,掘进相当有困难,方圆三里之内仔细搜索,河滩、灌木丛、洞穴、甚至废弃农庄的水井和马厩,哪里都别放过,眼睛给我瞪大点。别漏掉任何蛛丝马迹,算了,还是你亲自出马吧。”
罗洛躬身领命,把锁子甲交给另一个侍从,自己牵过战马,低声跟候令的骑士交代几句,一齐打马出城去。
我在侍从的帮助下重新披挂整齐,奈梅亨的战士将塔楼的入口团团围住,汉斯冲在最前面,上蹿下跳的指挥着几个士兵将拆下来的门梁捆紧,做成坚固的破门锥,看到我过来,他扒拉开层层叠叠的人群,邀功似的挺着胸脯喊道:“大人,你觉得怎么样,咱们这就开始进攻?”
看眼阶梯尽头那扇紧闭的实木大门,想必敌人也全神贯注的守在后面,隔着扇门便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但相同的是彼此坚定的意志,一个要严防死守,一个要奋力攻击,无论输赢双方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找两个身手敏捷的人,绕到塔楼后面去看看有没有办法爬到顶上,那里射箭的敌人都躲进堡垒,正是另觅悉径的好机会。”
我手搭凉棚仰脖望着塔楼顶端的平台,一面破着窟窿的斯佩耶尔白底红十字壁虎旗挂在外面,随风微微摆动,好像表情贱贱的嘴脸,嘲笑着底下束手无策的庸人。
“让弓箭手准备,一旦攻破城门就立即向里放箭,堵在门口的敌人肯定不少。”
几个身强力壮的骑士赤膊抱起粗大的破门锥,慢慢后退两步,然后喊着整齐的号子,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地将怀中的破门锥送出。
“嘭!”
大门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像刚开始一样纹丝不动,骑士们又喊着号子继续卖力撞击,无数支长枪短刀和弓弩箭矢挤在他们周围,屏住呼吸静候战斗的时刻。
时间总是折磨着人们的神经,撞击大门的厚重闷响变成机械的条,抱着破门锥的骑士都换了几拨,但塔楼的大门依旧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巍然耸立在气喘吁吁的众人面前,就连阴影里啄食尸体眼珠的乌鸦都厌倦人类千篇一律的动作,嘎嘎叫两声表示抗议,然后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还没有进展吗?”
我焦急地来回踱步,扳住汉斯的肩膀吼道:“上帝啊,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还奈何不了一道木头大门?”
汉斯哭丧着脸,本想在主子面前好好表现表现,结果谁想啃到块硬骨头,这扇看起来不起眼的大门,竟然比罗马城门还要坚固,自己同那个望城兴叹的匈人之王阿提拉一样,只得痛苦的面对现实。
“上帝保佑,这破玩意的门闩一定包了铁,不,连顶门柱都是铸铁的!”他深以为然的自言自语着。
担心斯佩耶尔伯爵通过秘道溜走的我坐立不安的徘徊着,比之塔楼大门的久攻不破,自己更在意决定战役成败的关键因素,亨利伯爵本人是否能如愿被俘,有威胁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撒利安家族的血统和与阿尔萨斯、勃艮第诸国千丝万缕的关系。
万一让他跑掉,将对我们的后方构成极大地威胁,迫使我暂缓进攻罗马的计划,从而改变整场战争的格局,包括奈梅亨已经取得的利益!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人群中突然爆惊呼,骑士们纷纷抬头,然后慌乱的四散躲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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