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杀声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响起来的。丁了了回过头,看见无数手持长刀的士兵从外面冲进来,像群蚁围攻一颗糖果一样将整座府邸包围了起来。
然后便是兵刃交击声、怒骂声、哭喊声……仿佛误闯了人间炼狱一般。
这场景却是似曾相识。
丁了了本能地想逃,无奈腿脚并不肯听使唤。幸好那些士兵似乎看不见她,只管顺着那道长长的回廊冲进去,杀,杀,杀。
一座府邸里的人,全部杀光其实也用不了太长时间。而且这其中,还有些人并不是被士兵杀死的。
丁了了看到先前跪在前面的一个身穿蟒袍的中年汉子用佩剑刺穿了自己的胸膛,他身旁的那个妇人紧随其后,捡起他手边掉落的佩剑也刺向了自己。前来杀人的士兵似乎出现了一些混乱,然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便有几个女子忽然冲出来,不顾一切地撞向那些士兵手中的长刀。
也不是完全“不顾一切”。随着那些女子不断地倒下,她们的目的也渐渐地显露了出来——被她们护在中间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终于冲过了士兵的堵截,在受了十几处轻伤之后终于逃离了那道长廊,望廊下的一道活水纵身一跃。
消失在了这幅画面之中。
但丁了了并没有松一口气,因为她知道这个女孩子的结局。
就是她先前在幻象之中看到的:染血的门匾,慌不择路的奔逃,以及……三皇子的脸。
然后就没有了。
谦王府的故事原就是在这一日戛然而止,丁了了实在想不通,那些人的的怨气到底有多强,为什么会缠上她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遍一遍地让她看到他们临终之前的惨状。
难不成是指望她替他们报仇吗?
真是高看了她了……更过分的是,她竟然真的渐渐地能做到感同身受,时常生出一种要为他们申冤报仇的奇怪冲动来。
这种冲动在看到三皇子的时候、看到那位宁远侯世子的时候,尤甚。
真是,莫名其妙。
更莫名其妙的是,丁了了睁开眼,就发现那位杨老神仙正蹲在她面前,瞪着一双绿豆大的眼睛看着她。
见她醒了,他并没有像从前一样露出笑,而是眨了眨他的绿豆眼,露出探究的神情:“你刚刚,梦见杀人了?”
丁了了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冷静地道:“这里是伤兵营,我不梦杀人,难道梦见绣花吗?”
“可是,我听见你梦里喊‘父王’。”杨老神仙道。
一个山里来的村姑,哪里会有什么“父王”?
丁了了脸上半点儿慌乱之色也没有,平平淡淡:“你听岔了,我喊的是‘负我’。‘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那个‘负我’。”
“合着你梦见的是英雄末路?”杨老神仙咧着嘴笑。
丁了了点头,面不改色:“男儿郎豪情壮志,总喜欢梦到登台拜将万众瞩目;女儿家心思细腻些,梦里更希望多一条退路,免得,眼前无路想回头。”
“嘿,你小丫头片子总有许多话说!”杨老神仙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仍旧歪着头看着她的脸,“只是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这都不信,那就真没办法了。
丁了了皱了皱眉,打算装作生气的样子起身走掉。
杨老神仙却伸手挡在了她前面,露出愤慨的神色:“喂,你别走啊,话还没说完呢!除非你今天说清楚你梦见了什么,否则你今日别想走!”
丁了了心里本来就乱着,闻言不由得一阵气急,脱口而出:“我梦见跟人私奔,那臭男人半道上后悔,丢下我跑了!——这样可以了吧?你满意了?”
那的确可以满意了。一个私奔被情郎抛弃的小可怜啊,那的确是有理由撕心裂肺地喊出一句“贼子负我”的。
虽然语气还是不太对,但杨老神仙也不在乎,他只是喜欢听故事,只要股市有意思就可以了。
然而下一刻身后却有个声音冷冷地问:“你跟谁私奔?”
啊?!
丁了了一惊,忙回头,就看见陈七站在她身后,揣着手,脸色那叫一个阴沉。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丁了了心里叫苦不迭,只得胡乱接道:“也许是我记错了,我梦见的大约是我的丈夫跟别的女人私奔……左右梦都是乱七八糟的,记不清楚也是常有的事。”
陈七顿时傻眼了。
这怎么还带赖账的呢?他好容易这么理直气壮一回,怎么又被扳回去了?媳妇儿就不能自己在梦里私奔一回吗?比如跟那个什么苏沐书……
还是算了。
他的心胸毕竟并不宽广,若知道媳妇儿在梦里跟别人私奔,哪怕最后并没有奔成,也足够他拔根头发吊死自己了。
“没私奔就好,没私奔就好!”他嘿嘿笑着给自己打了个圆场,也在丁了了身边蹲了下来:“好端端的,怎么跑到这里来做梦?”
丁了了不看他,盯着眼前的地面沉声问:“他们说的事,你答应了?”
“我没法答应啊!”陈七摊了摊手十分无辜,“我自从来了北疆就一直被困在伤兵营,连战场都没去过呐!四殿下一向讨厌我,韩大都督跟我的交情也不好,我如何能去劝他们?就算我想劝,也劝不动啊!硬劝的后果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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