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允川刚嘱咐完国内其他城市的朋友收到画之后转寄给自己,便接到了外婆的电话。
外公病情突然加重,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
外婆希望宋允川可以尽快回家,以免留下祖孙二人最后见不到面的遗憾。
从南港匆匆赶老家中已经是凌晨,宋允川一刻不敢懈怠,马不停蹄赶去医院。
病房外,家中亲友悉数赶到,看到红着眼风尘仆仆的宋允川,大部人松了口气。
老爷子离开前能看到最疼爱的外孙,想必也是无憾了。
走廊尽头,牵着男孩的宋雅琴及其不自然地错开目光想要回避儿子。可宋允川只余光瞥了一眼,搭在门把上的手微微顿了顿,便轻声走进了病房。
看着病床上周身布满仪器的外公,一贯坚强的宋允川顷刻间如孩童般脆弱,好在最后一丝的理智拦住了他夺眶而出的泪水,深呼吸整理好情绪,宋允川走到了病床边。
当温热的手掌缓缓擎住那只夹着仪器苍老而枯瘦的手时,病床上满头银发的老人僵硬地侧过头,眼中游丝般的光好似亮起来了几分。
宋允川:“外公,我回来了。”
外婆看着赶来的外孙,长长舒了口气。她知道,即便此刻天人永隔他们也都没有遗憾了。
此刻静默,无数的回忆在祖孙三人的眼前一幕幕浮现。
良久,外公艰难地抬起手。
宋允川立马会意,他俯身低下头。
那只曾经有力的大手,那只曾经叫他识字作诗的大手,又一次抚上他的头。
“一下,不委屈;两下,不退缩;三下,自己扛......”
童年时,外公一边摸着宋允川的头,一边开解着小小少年的痛楚。
当第三下轻拍在宋允川的头顶,而后无力地重重跌落在床沿的刹那,随着那仪器上长长的滴声响起,埋头在外公臂弯的宋允川再也控制不住崩溃的情绪。
外婆拍着他无声颤抖着的背:“孩子,想哭就哭吧。这是你外公最后一次庇护你了,往后的路自己好好走。”
外婆直了直有些僵硬的背,拦住了门口赶来的医护人员,为老伴和外孙置出一道不被外人叨扰的防线。
她知道现在的抢救只不过是活着的人最后的挣扎,可是他们不需要了,这一生,老伴与她与外孙之间并无遗憾。
她回过头看了看趴在床边无声抽泣的宋允川和已经闭上眼睛的老伴,带着对往昔的留恋,走出病房去应付其他的亲戚,承接他们的一声声“节哀顺变”。
看着跪在门口的女儿和素未谋面的孩童,宋允川的外婆默默扶起了她。
“你爸走的很安详,没有留下遗憾。”
宋允川外婆轻轻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膀,对着不远处的律师招了招手。
老伴离世,后事必须有人来主持,遗嘱,家产,都必须尽快公之于众。
这便是富人家的“冷漠”。
宋允川握着外公的手,残存的体温好像他还活着。
他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能带着牧知予回家告诉外公这是他的孙媳妇,他曾幻想过未来的某一天他们祖孙三代膝下承欢。
如今都只剩下了他自己的遗憾。
“带着孩子回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宋允川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声音中还隐忍着些许的哽咽。可那语气中的淡漠仿佛这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甲般。
如果有埋怨如果有愤怒,也许宋雅琴还能对儿子说上几句软话,可是如今面对儿子的冷漠她无所适从。
“你走吧,葬礼的时候通知你。”宋允川低头看了看摆弄着玩具的小男孩,继而抬眼看着母亲。
宋雅琴:“我想进去看看......”
“生前不尽孝,现在装什么孝顺?”宋允川的姑婆忽然情绪激动的站出来指责道。
原本不让她进病房,不让她带着小儿子来认外公,宋雅琴已经很窝火了,姑姑的一句话瞬间点燃了她的所有情绪。
“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父亲过世了,我连看看都不行了吗?”宋雅琴伸手想要推搡拦在门口的姑姑,却被宋允川一把抓住了胳膊。
“雅琴,你爸因为什么而走的?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不再是小孩子了。”宋允川的外婆神情严肃,她拿着遗嘱,放在了宋允川的手里。
“孩子,接下来会有许多你要亲自接手处理的事情。”
宋雅琴看着遗嘱,表情中透露着失落:“妈,爸爸没有留给我什么吗?”
“宋雅琴,你还有人性吗!你还是个人吗?放着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做跑去当小三,活生生气死了你爸,现在又好意思来争家产?”亲戚里不知是谁忽然骂到。
宋雅琴腾的一下红了脸,她捂住小儿子的耳朵,刚想开口争辩却听到母亲那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响起。
“我们宋家的女儿,还轮不到外人来非议!”
宋允川外婆的拐杖狠狠敲在地面上,这根从前老爷子的拐杖如今握在她的手中那份不怒自威的气场随之也扑面而来。
走廊里,顷刻间鸦雀无声。
外公的身后事由宋允川一手操持。
葬礼那天,宋允川一袭黑色西装站在礼堂门口静静注视着外公生前的学生、生前的生意伙伴从全世界各地纷纷赶来吊唁,人群中蒸腾的眼泪化作了天空中的雨滴,一滴一滴滴落在宋允川的头顶,就像是外公那严肃却慈爱的手。
“一下,不委屈;两下,不退缩;三下,自己扛......”宋允川在心里默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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