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胡闹!”
桧柏树下的那张几案前,粗陶制成的茶盏滚落于地面。有些许滚沸的茶汤,在地面依稀升腾着热气。某个身着甲胄的中年男子站在树下,虎须震颤,似是情绪十分激动:
“还不跟我回去!”
——在四头异兽从岐山下灰溜溜奔回商营的同时,大感自身枪法进步飞快的黄天祥,却是忽然跑进了相府中,非要嚷着上战场。匆匆赶来的武成王此刻额角青筋暴跳,却又介于姜尚等人在场,一时有些镇不住这只熊孩子。
“我就不!”
黄天祥倔强地抱着两截枪杆,昂着头正对父亲略显焦急的脸,“我大了!我要上战场!我要给娘亲报仇!”
……
……
许是场面有些焦灼,纵然看着那茶汤在地面蔓延,庭中负责洒扫的仆役也尽皆不敢上前。几案侧,武吉哭丧着脸看向一旁嚷嚷着的熊孩子,偷眼瞄向自家师尊,却是颇有些进退不得。
原以为这货不过是照常过来研究枪法的,谁知道居然闷声不响地搞了件大事;等熊孩子借着他的名头跑到了相府正厅,却是不管说什么都晚了。
他到底哪里惹到这小祖宗了,为什么次次都和他过不去!这样子下去……他是不是又要被师父训一顿了?
武吉想到这,不由习惯性地缩了缩脖子;却见那一旁须发皆白的老者恰在此刻抬头,对他招了招手。他顿时舌尖一抖,说话也有些不利索起来:
“那、那啥……师父,俺、俺也不知道他是来搞、这事的啊……”
看着此刻尴尬得不能自已的弟子,姜尚神色微滞,却是摇头叹了口气。挥手将这个憨厚老实的前樵夫召至眼前,他正色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是并不轻松。
“你师兄还没回来?”
“呃……”武吉回神,随之下意识地说了实话,“师兄说是为制符去取些东西,从昨天日暮去了岐山,便再没回来过。”
“……”老者闻言,不由垂眸沉默了片刻。继而,他一声长叹,却是转身看向那尚在争执的一对父子。
“既然你师兄不在,那便再等等。今日的轮值你多看着点,别出什么差错。”
武吉垂首,讷讷称是。抬眼看了看此刻为躲避父亲的拳头,几乎抱着枪杆爬到庭树上的熊孩子,他心底暗暗嘀咕,却是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听说这回对面的人很厉害,可我不怕!父亲和哥哥们日夜在战场奔波,我都到龆年了,能照顾自己!”
……
……
黄飞虎看着面前神色倔强的幼子,动作一顿,胸口隐约有些发堵。想起亡故的妻妹,上前揪衣领的动作到底略略一缓。
忆及前一日安世子出城为质之事,他自是猜到了自家幼子如此急切的缘由;战事紧迫,一个女子尚可牺牲一切,身为男子,又怎甘落后?虽说他也是事后才知……那位安世子,竟也曾在那一日的汜水关上,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
微微攥了攥拳,他盯着幼子因了激动而有些涨红的小脸,呼吸一时有些粗重。心绪沉重下,这位性情素来粗豪的汉子,声音竟也沙哑了数分——
“战场绝非儿戏,你要上场,便得知晓自己的斤两!你学艺尚短,若一时不慎折了自个,却让吾如何对得起你爷爷和死去的娘亲?”
“我能打!我真的能打!”熊孩子闻言,一时急得嗷嗷乱叫。似乎是一眼看到了边上站着的武吉,他顿时如找到救星般猛然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武吉的袖口,“武吉大叔,你快说啊,上次哥哥教我那几招我是不是都会了!啊,你快帮我作证……”
“那啥,俺……俺?”猝不及防的武吉顿时一愣,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他挠了挠头,脸上的颜色顿时有些发苦:“小公子,虽说咱俩最近经常切磋……可那啥,吒爷的枪法,俺,俺是真不知道啊……”
“我……”熊孩子一时急得有些冒汗,手中死死抱着那两截枪杆,似乎下一刻便要抽出来。武吉见状,一时连连摆手:“那那那啥你可别在这打!军中不允许私斗,要领军棍的!”
“噗。”
一声带了恣意的轻笑忽而毫无征兆地落入庭中。武吉蓦然回头,却看某个身着赤衣的少年正站在不远处的院门前,几步上前,对着树下的老者俯身一揖。
“弟子取材来迟,还请师叔恕罪。”
……
……
姜尚听着这一声告罪,不由淡淡捋须,神色略略松快了几分。他似是无意地抬头,看了看那棵刚被熊孩子折腾过的桧柏,到底笑叹了一声,摆了摆手。
“回来就好。”
立夏前后,庭树之上新叶舒展,点点层叠的翠色尽皆饱满而灵透。少年那张俊逸出尘的面容上,似乎残留着一丝不曾散去的笑意。看到少年的身影,熊孩子的两眼瞬间睁得铮亮,赶忙一个熊抱扑了上去,几乎挂在了少年身上:
“哥哥!”
“咳……”蓦然遭此一扑,少年的身形也不免一沉。他垂首,却看熊孩子圆圆的小脸恰好带了几分急迫地仰起,亮晶晶的瞳眸中,似乎满是希冀与执拗——
“哥哥!我要上战场!”
……似乎是孩童的带了急迫的呼吸吹过了少年的双眼,少年的墨瞳错觉般凝滞了一息。不知是因为好笑还是其他,他随即微微翘起了唇角,忽而抬手狠狠揉了揉熊孩子的光头儿;一步闪身退后时,早已是满脸的玩世不恭——
“想让我说话?老规矩,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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