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城中,那处栽着青梅的小院里正焚着一炉清神香。青石几案前,道装白衣的少女手持刻笔,对着玉简上浮现的符文逐字逐句地抄刻;一双宛若秋水般空灵明澈的瞳眸里,似乎噙着一缕安静的笑意。
一树青叶映衬下,少女的身影沉静却缥缈;分明便在此间,又仿佛孑然出尘。好像全然不似这世间的生灵。
豆绿远远地跪坐在屋前的廊下,静等那少女随时可能的吩咐。手中一方布帕不时拧起又放松,放松又拧起。随着庭中香雾的飘散,那年轻侍女不时偷偷瞄一眼庭中少女的背影,双唇亦是紧抿又放松,似乎颇为忐忑。
曹州人喜欢牡丹,喜欢明媚鲜妍的事物,也喜欢精致秀美的女子。而说起来,洛初仙子确实是她所见过最好看的人。从崇城到岐山,她见过且伺候过的女子并不算多,亦不算少。然而无论哪一个……似乎都没有洛初仙子这般好看。
若说长宁世子像是一块温润坚实的美玉,洛初仙子便像是山间的一片白云、花间的一滴清雨。那样干净出尘的容颜,只怕会让世间所有女子都自惭形秽,连嫉妒心都无从生起……
豆绿轻轻地垂下眼睑,担忧地看了一眼岐山的方向。随之,她不为人觉察地收敛了所有情绪,低眉顺眼地注视起面前不远处的那一丝炉烟。
——轻风起,白衣少女的身形在香雾中愈显飘渺空灵。然而那抄刻简书的动作,却是微微一顿。年轻的泉中仙赌气似地微微嘟嘴,放下了那支刻笔;随意转了转手腕,她随即看着那些依旧悬浮于空中的符文,对着那枚玉简迅速打出一道神念。
抄了差不多一卷,这时她却懒得再动笔。眼见那些悬空符文整齐飞快地拓印在竹简上,少女眯眼翘起了嘴角,却是托腮苦恼地皱起了眉。
在山上时,师尊常对她说这一门修的是虚静无为,太上忘情;但师尊也说,若要真正做到心涤世外,亦须得先往这红尘走一遭,洞明世事。近日下山,她确是见了不少有趣的东西;可到底还有很多东西,并不是这么好玩的。
——想那长宁师妹被那圆脸道人逼得做了质子,这些时日在众多眼睛下不得自由,她总是不太舒服;再想那牵异兽的童子着实有趣,做师父的又偏生这般耽于俗欲、狠辣决绝……她总觉得这些计较谋算,比起一心修己的长生大道来,真是阿堵庸俗得紧。
都说庸人易见,道侣难寻;如此一看,果然真理。
可眼下,虽说师叔准了假、让她一心设法保全师妹;但要“不背盟约”地救出师妹,于她来说却是有些难度。
好在若说突破,倒也不能说全然没有:她落伽洞一脉与水相亲,再借了天遁镜加以推演,更对这方圆之间的烟水变化,全然了如指掌:粗至山间溪涧流水几何,细至城中茶肆烹茶多少。
如此,而那日日徘徊茶肆中探听消息的某道人影,自不可完全避开她的探知。
念及此处,洛初不由有些为难地抬手扶额;那双眸中的光芒,却因思索变得愈加凝实。
——案头的天遁镜中,那些影像幻化出无数繁复图形,隐隐透着些许玄奥气息。随着那少女指尖轻触,镜中几许水纹流转,在柔荑下勾勒出某个青年的背影。
石青色的衣袍与编织细腻的背篓,在铜镜的光晕里仿佛笼着一层迷雾。少女紧紧皱着眉,周身的气息亦因了思索而凝重起来。
……还是看不透。不管她如何探查,此人的身上都仿佛笼罩着一层诡异的迷雾,阻挡着她向内深入。而更诡异的是,此人似乎能隐隐觉察她的窥探,却偏生对之不闪不避,坦然对之——
竟仿佛对此全然不惧,更刻意引诱着她前去探查一般。
洛初盯着那面流光溢彩的铜镜,抬手捏了捏眉心。她本就绝顶灵慧,此刻一念闪过,心下顿时多了几分明了。
这人看着像是修者,又似乎与她所知的“修者”截然不同。而那种似乎与某些生灵沟通着、却令人看不清虚实的奇异做法,看去似是驭使之道,又不由更令她多添了几分关注。
若她不曾猜错,此人这些时日来,便是利用这样的手段助他洞彻种种消息,乃至达于敌营;看起来这手段分明因了其特异而无孔不入,又不曾为人觉察分毫。
落伽洞中的典籍,她自幼便一一观过。当中所记载的门派传承中,似乎并不曾提到这样的法术。这个人的传承看去不似中原修士,却究竟是何来路?
少女蹙眉注视着铜镜中的影像,十指随着推演掐动。日光中,那些晃动的指影似乎幻化成了盛开的白昙花,衬得那少女的形容愈发带了几分圣洁。许是久无所得,那少女的唇瓣到底紧紧地绷在了一起。
她想起了自家师尊,想起了落伽洞中的那只金毛犼。也想起了自家大师姐挂在洞府中,常常临摹的那幅观想图。忆起那幅画上的场景,少女的呼吸不由促了几分;秋水般的瞳眸里,仿佛一瞬映出了破晓时的天光。
——若能借着此人找到更大的突破口却是最好;若不能,也当至少认清此人是敌是友。毕竟,所谓的上善无争和顺势而为……可不是全无作为。
无论如何,她定要会一会这个来路神秘的人物。
心念既定。少女收起铜镜,从几案上抬起头来。她回头,恰看到了尚且侍奉在旁的豆绿。无意顺着对方的目光瞥了眼案侧的炉烟,那泉中仙微微一笑,随意开口道:
“江河之水须得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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