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喊了一声：“意欢……”
淑妃照着规矩行了一礼，温言道：“娘娘来了，快坐吧。”
玲珑叹道：“你和皇上，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对皇上死心绝望，也不该这样为难自己，宫里的奴才都是拜高踩低的，要是没有恩宠，只怕活得连奴才都不如，你这又是何苦呢？”
淑妃淡淡道：“姐姐是知道我的，爱恨分明，刚烈决绝，我渴望真心，但更恨欺骗和背叛，这种建立在虚伪和欺骗中的爱情，我是不屑要的，哪怕那个人许了我贵妃之位，我也不稀罕。”
对爱情心如死灰，皇帝的名字，对于淑妃而言，不过是个冷冰冰的符号，厌弃之下，连‘皇上都不愿意称呼’，只以‘那个人’代之。
玲珑有些伤感：“你这样的性子，实在不适合留在后宫，你当年如果不进宫，而是选择找个趣味相投的寻常男子嫁了，肯定比现在幸福十倍。”
淑妃笑得温婉如水，洒然道：“人生没有如果，遇上那个人是我的命，爱上那个人是我的劫，如今劫难已经过去了，该断的断，该了的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好好抚养永琳长大，看他娶妻生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玲珑怔怔看着她，痴痴道：“你就真的……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吗？”
淑妃凝视着桌案前的一本诗集，沉默了许久。
忽然，她拿起这本诗集，一页一页的撕扯下来，投入烧着红罗炭的银盆中：“那个人最爱附庸风雅，每天都要写诗记录自己的生活和心情，可他写出来的内容实在乏善可陈，味同嚼蜡，一点意思都没有，也许是爱屋及乌吧，我竟傻傻地将他写的诗，一首一首抄录下来，做成诗集，原本想给他一个惊喜，如今看来，倒是大可不必了。”
玲珑知道她不但精通诗文，而且写得一手好字，师从卫夫人的簪花小楷，秀雅端庄，穆若清风，用心抄录的诗集，一字一句，无不工巧。
如今却在炭盆中付之一炬，火光照亮了她素净如月的面庞，显得格外凄楚。
她喃喃道：“我记得十年前，我去庙里上香，远远看见了那个人，初见时的他，风姿迢迢，玉树琳琅，露出初阳般明耀的笑容。”
“这是我一生见过的最美好的笑容，从那一刻起，我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父亲曾劝过我，历代大周皇帝都对叶氏的诅咒忌讳不已，皇帝是不会让叶氏的女子入宫的，就算勉强入了宫，只怕结局也不会幸福。”
“那时候的我，真真是被爱冲昏头脑，不顾家人的反对，甘愿当皇太妃后宫争宠的棋子，只为了能入宫跟他在一起，原以为他的为人就跟他的笑容一样，明耀闪烁，正大光明，没想到他竟这般阴鸷深沉。”
她低低笑了一声，似是自嘲，又似是幽怨的哭：“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古人诚不欺我，陷入爱情的女子，想要解脱出来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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